繁枝_第80章(2/4)
徐文耀看着法师郑重其事地主持封土立碑,他冷眼旁观,注意到昂贵的大理石墓碑上,凿刻有鎏金宋体大字,上面铿锵有力地写着青年的名讳和生卒年。徐文耀呆呆地看着那块墓碑上的字体,他想,原来青年的名字叫这个,这个名字,他曾经偷偷喊过,在心里翻来覆去思念过,后来漫长的岁月又被刻意尘封和遗忘过。以至于今天,在又重新遭遇这个名字的瞬间,他竟然觉得无比陌生。
而与此相对,却是记忆中青年的形貌再度清晰,他在这场迟来的葬礼上,终于奇迹一般地拼凑出老师年轻的模样,轮廓与记忆中的细节一一对应,就如捡到最重要的那几块拼图,一个鲜活立体的年轻男子在记忆深处冲他和善地微笑。
时光荏苒,然而那个人仍然如此年轻,他永远停在年轻的时代,再也不必经历衰老和蜕变,再也不必经历后面无聊或无奈的人生。然而当初的少年已经悄然老去,或许,在他目睹了那个人的死亡后,他就已经直接跨过青年壮年,慢慢地走向衰老。
徐文耀觉得眼眶发涩,他松开王铮的肩膀,一步一步,像越过千山万水那样,朝老师新落成的墓x_u_e走去。
他默默地伫立在墓碑前,接过小助理递过来的大把鲜花,轻轻放在墓碑前。他长久地凝望上面一张褪色的老照片,然后,像一个老人那样深深鞠躬。
弯腰的瞬间,眼中久蓄的眼泪滴了下来。
他咬紧嘴唇,在一刻,脑海中犹如有部无声电影放映机,静默地回放出这个男人留给他为数不多的记忆:初遇时他虽然被篮球撞破了鼻子,却仍然掩饰不住的俊美温和;第一次徐文耀登门拜访时他虽然诧异,却仍然笑容满面,和蔼地把自己迎进家里去;某一年大冬天夜里,徐文耀突发奇想跑来敲他的门,谎称离家出走时他眼中流露出的又心疼又担忧的神色;还有春天漫长的午后,他躺在床上午睡,那一幅温良无害的模样。
其实人记得的东西很多,记忆的大门一旦允许被打开,涌进来的,多到数不清的细节便足以冲淡那几幕最不堪的回忆。徐文耀泪流满面,在心里一遍遍说,对不起,我记得你,我不会忘记你。
我记得你曾经是多么美好的人,我也知道,你所有的那种美好,其实有多脆弱。
但不管怎样,对已经发生过的事,我们无能为力去改变,对已经失去的人,我们没有办法去挽留。
很久以后,徐文耀挺直腰板,他脸上的泪痕已经不见,目光内敛晶亮,转过身,慢慢地退到一边。
他一退开,来观礼的人们便一个个上前去,将领到的白色或黄色菊花摆到崭新的墓碑前。不一会,墓碑便被鲜花所包围。
王铮也去献了花,他默默走回徐文耀身边,徐文耀冲他淡淡笑了笑,然后招手将助理叫了过来,吩咐他跟进接下来的事,小助理兴致勃勃地问他:“那几个号丧的要真过来打秋风呢?”
“你要连这几个人都打发不了,往后也别跟着我了。”徐文耀斜觑了他一眼说,“该说什么说什么,别太为难他们了,反正你给我乖乖在这呆着,我跟你王哥还有事办,先走了。”
小助理苦着脸答应了,徐文耀回头对王铮说:“好了,咱们终于可以走了。”
“这次是真的决定回家了?”
徐文耀一愣,随机笑着说:“当然,咱们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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