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四年一瞬,斯人如旧(5/5)
三天后,唐劲回国。在机场见到了照例来接他的尹晧书,这既在唐劲的意料之中,也令他不可避免地有些怅然。当日苏小猫为了傅绛,亲自来机场接他的待遇,恐怕从今往后不会有太多。
唐劲收回神,将行李箱交给特助,直起身体时对自己一笑。
这才是苏小猫,不是吗?
他喜欢的就是这一个苏小猫,而她也从未变过,他不应该对此有自私的不愉快。
男人迈开步子走出机场,随口问:“我不在的这几天,这边有什么事发生么?”
“公司这边,一切妥当。倒是《华夏周刊》那边,热闹得很。”
“哦?”
特助跟了他很多年,对他的私事也有所了解,因此说话也都挑重点:“钟文姜小姐这次的速度很不寻常,非常快,《华夏周刊》那边已经大乱了。现在市场上都倒向了金中资本,毕竟股民只想赚钱,金中肯不惜这么花这么大的代价,股民反应很是激烈,舆论趁势倒逼《华夏周刊》点头同意。”
唐劲听着,没有表态。
回到家,开门迎接他的是任姨。唐劲在出国前交代她这四天来这里做饭,但不包括迎接他回来这件事。他进门走了几步,看见马来西亚空运回来的那一箱海鲜。速度倒真是快,国际快递的效率值得他两天前付的高价。
他扫了一眼屋内,清冷地开口:“她人呢?”
“小猫这几天都没回来,”任姨恭敬地对他道:“本来今天我已经准备回去了,看你寄回来的海鲜都到了,小猫又不在,没人弄,坏了可惜,我就在这儿把海鲜弄好了放冰柜再走。”
唐劲听了一句就听出了重点。
“没回来?”他沉声问:“那她住哪里?”
唐劲最后是在罗勒酒店的会议室外走廊上找到苏小猫的。
一场持续一周的中美市场会议,由于要和华尔街那边连线开,所以中方这边配合时差,会议都在晚上举行。比与会者更苦逼的是会议室外负责采访的记者,会议间隙进行现场报道,会议结束后立刻成稿、校对、发布,还要挑选必要的参会者作为亮点采访。七天的工作量,对体力和意志来说都是一场不小的消耗战,不少媒体都放弃了这次机会,尤其在新媒体横行的时代,更没有太多人愿意去做现场蹲点这件事,等传统媒体将稿件发布后顺手转载,既节省了体力又达到了效果,一举两得。
《华夏周刊》是为数不多坚守在一线的传统媒体。风雨之际,公司动荡,人事上也诸多纠纷。眼见着落日西山,选择保全自身立刻跳槽的人不在少数。在这个时候,能扛起坚守在一线重任的,苏小猫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一。
唐劲站在走廊一头,看着坐在走廊上的那个家伙,盘腿将电脑抱在身上打字,身边零零散散放着一个没吃完的快餐盒、一瓶开动的矿泉水、一包维c泡腾片,他心里就疼了。他知道,他的小猫就在那里,在那一个旁人看起来视若垃圾堆、她却视若守护之地的地方。
风雨动荡中的坚守,义薄云天。
他喜欢的人,情义双全。
苏小猫正咬着一片面包,边吞面包片边飞快地写稿。冷不防被人从地上一把拉了起来,她皱眉,一张嘴,嘴里的面包片掉了。
“谁呀?!”
“我。”
“……”
苏小猫呆了一下。
唐劲伸出手指,将她嘴角的面包屑擦拭干净。短短几天,她被工作折磨出一个睡眠严重不足的形状来了。头发零零乱乱的,扎起的马尾有点散了,连续作战的工作中恐怕也没有时间好好洗个澡、收拾自己,这会儿身上透着一股隔夜味。他此刻抓着她的手,摩挲的触感令他明白,这从来不是一双贵气的手,这是一双很实际的手,拿得起放得下,多少旁人咽不下的苦都在这一双手里咽下了。
一旁的摄影搭档小林大咧咧地看向小猫:“小猫,他是谁呀?”
“老公”这个身份在苏小猫心里还没形成,她那鱼目混珠的毛病又犯了,口快道:“熟人。”
唐劲盯了她一眼。
很凶的一眼,意思是:想死吗?
苏小猫迅速认识到了错误,冲小林补充道:“……一起睡的那种。”
小林:“……”
跟她在一起混久了,大概也知道苏小猫这人对私人生活真真假假的态度,小林随即冲唐劲笑笑,算是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唐劲升起一些微怒,辨不清是对谁的怒意。
“你跟我来。”
“干嘛呀?我还在工作的。”
“你还有同事,这里不差你一个。《华夏周刊》养这么多人,不是为了在这个时候让你替他们牺牲。”
“放开我啦,我的事我要自己做完的,不能丢给别人。”
唐劲不由分说拽着她往前走。
苏小猫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的本事倒是不差,一边跟他挣扎着一边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接电话:“丁总?是,我在现场,今晚的稿子我再过半小时就给你……”
电话没讲完,被人夺了过去。
苏小猫的声音顿时尖了三分:“喂!”
唐劲死死抓住她的左手不放,将她拖进电梯时对电话那头也没客气,声音很冷:“丁总,你不在意你的下属是否有过劳死的风险,我很在意。”
说完,男人“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他将电话递给她,声音不容置疑:“关机,今晚不准工作。”
苏小猫两眼一瞪,“媒体记者最不能做的就是关机,这是职业操守。”
“好,”他从善如流,退一步:“打电话回去,告诉你的上司,你今晚做不了,让他换人。”
“……”
苏小猫扭捏了半天,憋出一句“这怎么行”。
唐劲看着她,看出来了,苏小猫对丁延,大体是惟命是从。
丁延这个人,脾气暴烈,风格独断,但在对苏小猫的呼来喝去上,却是无往不利,原因很简单,他教给苏小猫的东西,太多了,多到让苏小猫心甘情愿将心里的一块地方腾了出来给他。是上下级,也是师徒,在更多的方面,更是价值观一致、并肩一起走的战友。唐劲知道这种关系很麻烦,尤其是在一方有心利用另一方的时候。这是一种完全成型的成年人与成年人的关系,彼此成熟了,旁人进不来。
“苏小猫。”
他叫了她一声。
他很少连名带姓这么叫她,每每这样叫了,那就意味着,两人间的谈话多少会有一些沉重。
“我不介意你对你的公司、你的上司,以你的方式进行效忠。但我很介意,你的这一种效忠里面,将家庭、将我、将你自己的健康也一并牺牲进去。你明白吗?”
苏小猫看了他一会儿。
唐劲同她谈话,总是习惯留三分余地,给她留足后路。犹如看旧戏,锣鼓未响,剧本已在他心里。就是这样一个人,这会儿不再留余地了,将话挑明了跟她讲。苏小猫了然,唐劲是将他在唐家的一面拿出来了,这一面的唐劲一出来,大部分人都是要败给他的。
“好嘛,今晚我就休息,让他们换人过来跟新闻。”
她勾住他的颈项,软软的一个人挂在他身上,把向他示好做足了,“不生气了吧?干什么呀,脸色这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