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四年一瞬,斯人如旧(3/5)
苏小猫一口气没提上来,瞪着他,瞪了半天跳开一步倒吸一口气,“你怎么知道?”
“苏小姐,你看不懂,不代表我看不懂,”唐劲指了指上面的数字:“每个行业的财务指标都有特定的特征,正常情况下会在一个正常值的波动范围内,单看数字就能大概猜出所属行业。”
“何况,”他指给她看:“这里的主营业务收入一项,分类项的数字这么明显,懂一点专业的人都会明白。”
唐劲看了她一眼,“上市公司的半年报披露时间还有一段时间,这份很明显还是未经审计的初稿,这是你在公司内部拿到的?你拿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我们公司到底怎么样了,它还好不好,”苏小猫拧着眉,每当她担心一些事时,都会有这样忧国忧民的表情:“我想办法搞到的,这还不是完整的,但已经是我能搞到的最全的了,你帮我看看啊。”
唐劲没说话。
薄薄两页纸,被他拿在手里看了几遍。
某个瞬间苏小猫看到他的样子,那种盯着数字仿佛就能洞悉真相与阴谋的样子,她就有种直觉,这个男人是有她陌生的一面的。自古知兵非好战,但若要一战,他也能以一对千。
“是有一些问题。”
唐劲缓缓开口,一并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现金流状况不太好,正在日益坏死。对贵公司而言,一旦资金流出现问题,在没有新产品跟上、老产品又缺乏动力的情况下,是很容易一夜溃败的。”
苏小猫“啊”了一声,挠了挠头。
她只是一个小人物,在公司也处于塔基的底层,尽管这些年写了几篇热稿出过几次风头,但依然改变不了她仍然只是塔基一块砖的角色。此刻她知道了这情况,既不能像丁延那样直面股东会力挽狂澜,也不能像公司股东一样集体注资用钱来改变风云,所以这会儿苏小猫有些伤感,既是对公司的伤感,也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伤感。
“之前因为傅绛的事,宋彦庭惹出了一些事,惊动了宋董事长,他父亲亲自从国外回来,听说已经把他绑去国外了。现在宋家在国内的主导人变成了他的表兄,而从他的表兄行为来看,中断了对《华夏周刊》的广告投入,这部分损失不可不说,很有影响。”
唐劲说了会儿,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忽然将她按向自己,声音很低,“宋彦庭对《华夏周刊》做得到如此有情有义的地步,是因为你吧?”
苏小猫双手环胸。
这是要翻陈年旧账还是怎么的?
她挑挑眉,“吃醋啊?”
“对。”
“……”
苏小猫眯起眼睛。很坦诚嘛,承认得这么快,搞得她都没有成就感了。
“我说,你可真有意思,”她不怀好意地笑,用手肘撞撞他:“我吃你的螃蟹,住你的豪宅,睡你的人,我再跑去外面,心里装一个别的男人,我四不四傻?”
“哦?这么说,如果你不吃我的螃蟹,不住我的房子,不睡我这个人,你心里就装得下别的男人了?”
“……”
苏小猫瞪大眼。
这逻辑感,无人能敌。男人不讲理起来,一样要命。
她微微磨了磨牙,“你等等,反问句不是这么用的吧?”
唐劲笑了。
“事情就是这样了,苏小姐。不管如何,你今晚得负责说服我。或者,哄好我。”
“……”
苏小猫一句抗议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眼前这个乘人之危的人抬起下颌强迫松开了齿关,与他交缠在了一起。
《华夏周刊》的临时股东大会开得十分低调,接近于秘密进行的状态。没有比媒体自身更懂得控制舆论的重要性了,公司高层亲自上阵,封锁了信息发布,举行了闭门会议。会议的议题既重大,又简单,概括言之一句话:公司经营状况恶化,面临被收购的风险,怎么办。会议持续了五个小时,中规中矩地议程、发言、总结。最后的结果无非一句话:没有办法,看着办。
事实上,这个结果并不令人意外。当一种事物发展到一定的规模、具有一定的体量时,它就会变得难以纯粹,比如股东会,就是这样一种存在。股东会的组成也已非常复杂,各自为阵,互相牵扯,最终形成了几大利益集团,彼此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这些人对内好战,对外却实行和平主义,能坐下来优雅地谈,就绝不撕破脸。于是毫无意外的,这场会议开到最后,也只获得了一个所有人都模棱两可又认同的结果:一同携手,共渡难关。
临时股东大会结束的当天晚上,公司几个创始元老去了丁延家,闭门开会。
这才是真正的“自己人”会议。
一个董事长,一个执行副董,一个内部管理副董,再加一个丁延。当年就是这四个人,把一个清汤寡水的民营小报社硬是拉扯大了,成为了今日的沿海媒体第一财团。
斗转星移,如今这“沿海第一”,也架不住风雨飘摇。
丁延打破沉默,“老文,说吧,收购方现在是什么情况?别瞒了,这么大的事,对方早就跟你接触了,是吧?”
被称作“老文”的人架着一副眼镜,五十多岁的人了依然看上去书生气十足,与之不符的是他的头衔相当地唬人:《华夏周刊》董事长。
文董事长骨子里是个文人,文人就不爱干打架这种事,这会儿就算被人欺负到门前了也依然生不出半分气,他只是有点愁,告诉了在场的各位一个名字:“是‘金中’资本。”
“……”
这名字一出来,在场顿时沉默了,文董事长手里的烟被他不停地抽,丁延家的客厅一时间烟雾缭绕,活像个着了火的战区司令部。
最后还是丁延率先回神,开了个头,“这么强的对手,这些年一直在实体经济领域进行资本运作,好好地把手伸向传媒做什么?”
文董事长从小接受党的教育,面对问题第一反应永远是从自身找原因,做自我批评与教育,“也不能怪人家盯上我们。近年传统媒体在转型面前落后一大截,经营状况江河日下,也是我们自己不争的事实。”
丁延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了句:“它准备收购我们多少股权?”
“具体的,倒是还没提,只是找过我一次,开门见山对我表示了收购的意向,要我们有一个心理准备。”
丁延冷笑,“在扑杀猎物前先通知一声,它倒是礼貌。”
正像是要应和他这一句话,丁延公寓的门铃忽然响了。他走过去朝门口的监视器中看了看,两位陌生的年轻男人,脸上挂着微笑,有礼又恭敬。丁延想了想,这屋里好歹还有四个大老爷们坐着,半夜三更地也不怕有陌生人来,于是开了门。
不等他开口,对方礼貌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丁总,晚上好。冒昧打扰,还请您见谅。”
丁延双手环胸,脸上笑意全无,“这么晚了,是哪位找我?”
“我是‘金中资本’钟文姜小姐的特别助理,钟小姐嘱咐我,今晚将她对贵公司的要约收购意向传达给您,以免明日她正式对外公布时,您因意外而生气。”
丁延神色一凛。
如此彬彬有礼又强势的作风。这些年来,他着实没有遇到过此种对手。
他眯起眼,昔日那种乱世中找活路的警惕性全部回来了,“你该找的是《华夏周刊》的董事长,不是我。”
对方笑了,重复道:“不,钟小姐再三交代了,我们今晚要找的人是丁总。”
“我不是《华夏周刊》的董事长。”
“钟小姐说了,她要找的不是董事长,而是即将交手的,《华夏周刊》的主事人。”
丁延脸色一变。
他缓缓地,放下了一直交握着的、以傲慢姿态待人的双手。
这次的对手,不好惹。
短短几句话,就将尽职调查的冰山一角在他眼前血淋淋地撕开了:《华夏周刊》的内部核心人物有哪些人、有怎样的关系、主事人是谁,那一位钟文姜小姐,已经了如指掌。
事实上,就算是在《华夏周刊》内部,也很少有人会相信,公司的真正主事人,其实不是文董事长,而属丁延。这并非丁延功大夺权,而是性格决定命运。就好比当年四位创始人在公司成立之初时,彼此间就发现了,其他三位都是不折不扣的文人,不崇尚武力也干不了武斗,在商业竞争中不会这个你还玩什么?剩下会玩的,只有丁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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