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3)
走出几步,她回过头看向迟迟未动的裴真意。
裴真意看了她片刻,眼中的怀疑与排斥尽数外露。但沉默半晌后,她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罢了,总之她气数已尽,并不可能真将自己如何。自己到底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无助无援的少年人,如今若是她敢对自己下手,那也真当掂量掂量是否有那底气去自寻麻烦。
想着,裴真意定了定心,朝沉蔻投去一瞥。
沉蔻正定定地盯着元临雁背影,眼神里浮涌着裴真意不熟识的异样情绪。
那异样的光色一时过盛,连平日里眼中从不褪色的妩意都被下去七分。
林道的路弯弯绕绕,却其实并不漫长。裴真意很快便辨认出这是通往元府中藏图楼群与偏院的小路。
细密如蚁噬的排斥感渐渐上浮,裴真意下意识蹙起了眉,广袖下的指节也攥紧了起来。
前尘往事所带来的、无法磨灭的刻痕仿佛又从这一刻开始隐隐作痛,那些晦暗日子里无光而肮脏的画面,似乎又在眼前渐渐清晰。
那里是她曾经逃不出的梦魇,纵使到了如今那昏黑已经褪色,年少时曾刻进过心底的苦痛却仍旧清晰。
是肮脏的、腥臭的、腐烂的心间旧结,正在向她一寸寸靠近。
非我愿
天色昏阴,日隐于云。
不论裴真意是如何憎恶、排斥着川息所见的过往,也不论那过往为她留下了多浓厚的阴翳、为她避之不及,此间她都已经再不能退缩。
手中的这支银簪背后,有着纠缠又晦暗的前尘往事。
那落满了尘埃的长河彼岸,是她一度最珍视、最视为宝藏的幼年光阴,在那褪了色的光中,也站着她曾经视为标杆与灯塔的师父。
一切都不再仅仅是自己解不开的心结,而成为了一条纠缠着多段生涯的隐秘。
不论裴真意面上表现得有多么冷静自如,此刻心下也早已如墨落水,晕漾开了大片色泽。
师父的亡故,必然同元临雁脱不开关系。
即便裴真意再不愿去相信,也仍旧有模糊的音调在她心下提点不论是元临雁、是师父,还是二师姐,甚至是自己,都早已被一条腐朽糜烂的线紧紧缠住。那线在她不知情的时候,早就埋入了遥远的生涯深处,只不过是她从未察觉。
于是一切扑朔迷离的缘由与因果,此刻都终于在迷蒙雾里发出了强烈又刺眼的光,穿过了被遗忘的昏黑,开始提醒裴真意它的存在。
是真实的存在,是不可被逃避的、残酷又早已成定局的真实。
或许也就是那样的真实,冥冥之中将自己串入了这样的线,将自己坠入了这样的深渊。
而如今她终于不再是那个对深渊避之不及、对真实不断逃避,只渴求一束救赎的孩子。如今她也有了选择,而那选择做定后,所有人都要付出代价。
想着,裴真意抬起手,摸了摸左手广袖之下扎紧的里衣袖口。
冰冷而坚硬的触感时刻都在提醒她不用惧怕,也无需退缩。
“不必如此紧张。”
元临雁偶然回过头,看见裴真意微眯的眼眸时,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过是带你去看看而已。”
“有些东西还未全然交付与你,也还有些东西未曾让你见过。更何况我还有些不能不说的旧事,都是一定要让你亲身仔细去体味的。”元临雁说着,微不可闻地轻声咳了咳,目光扫向二人身后的远处。
那远处什么人也没有,但裴真意知道,那是主院里、元临鹊的方向。
“今日,把你该交予的万事都交代完。”裴真意原是根本未曾注意她的,此刻见她忽然回头同自己搭话,便蹙了蹙眉提点道;“而后我便离开,绝不再多在此停留一日。”
“今日”元临雁语调玩味又难辨真假,只面色轻松地耸耸肩“今日恐还是不行呢,我还没玩够,也还有许多事未做完。”
她向来缺少管束与教育,自极年少时便已经失了恃怙,于是言行也便极为随心所欲。若是她愿意,她便能够丝毫也不在乎旁人所想,算得上是极端固执又自私。
是没有人能忍受的偏执个性,同元临鹊其实皆出于一辙、取自一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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