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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海潮的呼吸声，它们安抚着霓夏悸动不安的心，让希望不断涌起，冲开不详的阴霾。他们看到了人群，那么多人，在冬天的清晨的海边本不该有的数目，还有一闪一闪的红色警灯，还有细细的黄白警戒线……

还有蛋糕店……两人脚步停滞，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再也无法移动分毫。老古因惊讶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前方突然出现的景象。霓夏表情波澜不惊，链子从指间无声地落下，两人不知道，它恰恰回到刚刚离开的地方。“没了……”她好像在跟老古说话，更像在跟自己说。

蛋糕店已经被夷为平地，只剩下焦黑的土地和支离破碎的家具残骸，周边的房屋玻璃也已破碎，地面被白色粉笔圈出几个位置，穿拖鞋裹着外套的居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留守的两个警察正凑在一起小声讨论。混着灰烬和残渣的水蜿蜒着流到霓夏脚边，作为一场劫难后的见证，悄悄渗入沙地里。

老古在心里叹息，这场面未免太过于惨烈，在这一片狼藉中，他找不到小暖的踪影，也找不到她还能活着的理由。老古担忧地看着霓夏，手搭在她纤细的肩膀上，她过于平静的表情让老古不安。霓夏总归是霓夏，即便到了现在，也不肯把情绪外露给人看，是自己和老大成功的教导之过。“未必就会……”老古想给点希望，说到一半就觉得可笑，便缄口不语了。

“对啊，未必就会炸死，”霓夏终于开口了，声音好似梦呓，“边童不是也活着么？”

老古无声地走开，他很乐意给霓夏一个空间，或思考，或发泄。情绪是要表达出来的，长期的压抑只会变成剧毒侵害正常的思维，就如边童。老古想到刚才的情景，摇摇头。他应该是经历了这次爆炸才会变得又聋又疯。就在刚才不长的时间，他之于边童经历了惊疑、怜惜、盛怒再到感慨的心理过程。边童半闭的眼睛还时时在脑海如浮光掠影，不时跳出。他留霓夏站在原地，自己走到围观人群问问情况。最了解情况的当然是两个警察，不过在事故现场环绕的这么多人中，那会是他最后的选择。

“诶，哥们儿，”他走到一个穿睡裤裹着羽绒服的男子面前，递过一支烟，“这是怎么了，外星人轰炸地球？”男子忙不迭接过烟来，凑近老古双手拢起的火苗点上，忙忙吸了几口，感激地连连点头，开始说话。“这是炸了，煤气罐爆炸，好家伙，咚咚咚跟地震似的，吓得我套上衣服就跑出来了。”他似乎惊魂未定，又吸了几口烟。

“这么厉害啊，伤着人了吗？”

“当场炸死俩，你猜怎么着，不是一般人，”他做出枪的手势，“有家伙呢！这事就不一般了是吧，当时就把现场封起来了，我们这些早来看热闹的都不准离开说要问话。警车呼呼地来了三四辆。”老古暗自揣测着事情的来龙去脉，怎么会只有两个人？是哪两个人？他试探着继续问。“还有枪啊？那就是俩人对打吧，搞得这么大动静。”

“谁说的？有四个！还有个女的，活着，送市医院了。”旁边一个人插话。

老古心里“咯噔”一下，三步并两步跑回霓夏身边，拉起她就走，旁人未完的话风落在耳畔，“要不怎么说心里有鬼，那人满身血了还爬起来就跑……”老古很大力拥着霓夏往公路走。霓夏不明就里地看着他。“小暖在市医院，还活着！”

塞车

56

茫无头绪中出现一点灯光，哪怕在微弱，对旅人也如救命圣火一般珍贵无比。路人的一个讯息，促使老古和霓夏跳上出租车往市医院赶去。飞驰的出租车，顶着正上升的日头，光芒耀眼，霓夏不敢睁大眼睛，阳光把眼眶灼出眼泪，又被硬生生止住，蒸发在眼角，留下红色的痕迹。至白至亮的光芒在眼底幻化出跳动的五色光点，让霓夏想起那个一起看日出的清晨，小暖就是在这样的光芒里，满脸微笑向自己走来，背向光明与温暖，只看着自己，慢慢地身影从白光中渐渐显现。

爆炸，医院。霓夏不想深究这意味着什么。只是小暖，我要见到你才行。老古很体贴地没有看她，只是不断催促司机快一点，再快一点，赶时间。司机知道是去医院，含糊地应了下。“不堵车的话，再过个十几分钟就行。”他从后视镜偷偷瞄了下霓夏的表情，“我尽量。”换挡加速。

怕什么来什么，听着耳边络绎不绝响起的喇叭声，司机咒骂了一声，跟老古努嘴，意思是，这我就没办法了。赶在上班高峰期进市中心，碰上堵车是必然的，老古心里也清楚，但是眉头拧成了团。他迟疑地看看霓夏。“不然我们下车走过去？”

“从这儿走过路口，往左手那条道一拐，穿过步行街就……”司机也巴拉巴拉开始凌空化起地图来。“不用了，我不下车，就在这儿等着。”霓夏淡淡地说，老古和司机都听得一愣。司机错愕地瞪着眼睛看老古，老古则不解地盯着霓夏。“你这是……”

“哥，不是赶不赶时间的事情，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最怕有了又没有了。”霓夏声音很温柔，也很决绝。她靠在后座，看上去很是娇小，双目倔强地盯着前方很亮的太阳，眼眶红红的。脸上的表情，司机只看了一眼，心就莫名凉了下来，好像八辈子的高兴事都被冻跑了。霓夏的话充满玄机，他不明就里，可该懂的人听得分明。

老古听懂了，小暖就此死去还是见一面再死，对小丫头而言结果都是一样的，没有就是没有；霓夏想让她活着，长长久久，而不是可能赶不及的最后一面。老古从心底叹息，他怕霓夏会后悔的。最后一面他见得多了，不同于影视桥段，他觉得与其说慰藉将死者，倒不如是让活着的人有个安慰，不会在以后的回忆里追悔莫及。

他重新坐正，目光焦点湮灭在滚滚的车流里。头靠在座椅上，感受身后那个人紧抓椅背传来的战栗，连同车子发动机的轰鸣，都在颤颤巍巍等待未知的一个结局。

让老古揪心的路堵实际上没有持续很久，市医院的高楼一角很快出现在他们视野里，雪白的外墙让建筑看起来像个气派的棺材。出租司机眯着眼睛四处找寻停车位，老古已经等不及了，匆匆下车把后座的霓夏也拉出来，一道跑进大厅。“护士小姐，请问今天瓦斯爆炸送来的女伤者在哪个病房？”

“你们是……家属？”护士小姐狐疑地打量着两人，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警察。

老古暗道麻烦，一时忘记了警察会到这里蹲点。“我们不确定伤者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我妹妹她离家出走了，可能去了海边，我们找过去的时候他们说爆炸里面有个女孩，所以我们赶紧过来问问。”

“这样啊，”护士点点头，“不过要跟警察通知一声——裴警官！”她招呼附近一个年轻警察。他闻声而至，问道：“什么事？”眼却一直盯着老古和霓夏，一副比年龄成熟得多的表情。“他们想看看那个爆炸事故里的女伤者是不是他们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