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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暖在走出电梯的时候赶上了老古的话尾，门半开着，白亮的灯光从屋内流泻出来，小暖看见一只手握在把手上，听到那句话“我会放过她……”他会放过我，老古会放过我，长久以来的心头大石忽然掉下来，小暖感到的不是狂喜而是惶恐。一直是自己单方面的妄执么，她想到自己刚刚离开的地方见过的人答应的事，失去了继续向前一步的勇气。

于是老古转身走到电梯口，看到的就是站在那里进退维谷的小暖。

雷同的场景总是周而复始地出现，两个人碰上都是吃惊加尴尬。老古清了清嗓子，走过去开口：“今天我又冒昧了。”

小暖点点头，又摇摇头，半晌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老古随即明白了她谢什么，不知作何回应。把小暖从充斥着浓厚血腥味的房子带出来，老古从不觉得自己是在救她，如果交给福利院现在应该在读大学了吧。所以小暖向老大告密，自己也不会觉得太受打击，或者换句话说，要追究责任一时也追不到她头上。

但是她说谢谢，谢谢自己放过她。

老古摆摆手，准备侧身让过小暖离开。错身的瞬间，老古停了一下，“你今天去见的那个人，”小暖低头看自己的影子，“离远一些吧，不管你做什么，跟他扯上关系都不是一个对的选择，小心他把你一块拽进黑洞里。”随着电梯门的合上，老古消失在视线中。小暖还看着金属色的门扇，听到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声叮的停止声。

霓夏心不在焉，小暖心事重重，双目相对之下竟然都没有言语。小暖尴尬地点点头，踢掉鞋子，新居的鞋柜不如旅馆的耐受力强，奶油色的边缘出现一道浅浅的凹痕。霓夏咬着嘴唇，欲说还休。

你刚才去了哪里？

你去见裴世杰做什么？

你有什么瞒着我的事情么？

这些问题不要说开口问，想想都觉得难堪。在如今，两人的关系就像双手搭在悬崖上的遇险者，一块两块松动的石头就足以万劫不复。霓夏还是希望小暖能先开口。说些什么吧，随便说些什么，她默念。小暖果真如霓夏所愿开口了，“休息吧，”她没有看她，“都累了。”霓夏没有回话，转身走进卧室。

小暖走进卫生间洗漱，随手地把霓夏中间洼陷的牙膏从尾部向里挤得鼓鼓的。霓夏总是从中间挤牙膏，霓夏总是不喜欢小暖借用自己的牙膏。小暖刷过牙洗完脸，看着镜子，里面这个人眼窝有阴影，一脸菜色，遮不住的惶恐和忧虑，头发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小暖讨厌这个人，想来霓夏也不会喜欢吧。又要做决定了，小暖知道，走出卫生间的门，自己就要来个选择，是忘记与裴世杰的见面，乖乖躺会爱人身边继续做惊弓之鸟，还是冒着背叛爱人的危险，做一次鱼死网破的争取。之前做的每一次决定都错了，小暖一下下梳着头发，把翘出来的发丝拔掉。决定跟老古走，错了；决定报答老古监视霓夏，错了；决定听老大的话背叛老古，又错了；跟霓夏出逃……

也错了吗？

小暖无力地放下梳子，把缠绕在梳齿间的头发剔除，扔进马桶里。霓夏愿意跟小暖分享梳子，但是讨厌梳子上有残留的头发。热水器开始有哗哗的放水声，12点了，小暖知道不能再犹豫了，她终于走出门去，关上灯。屋里一片漆黑，仅余卧室的床头的一盏灯光，亮度调得很低，但是也足够指引小暖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