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1/2)
孙福全出门的时候,是被婆娘推出去的。
“让那些犊子进来作甚?要不是他们不要女人上前,我就自己去了。你要是不去,我就割了头发做姑子去。总好过我男人是个软蛋赖皮虫!”
他婆娘长得不漂亮,性格还泼辣,掐着腰站在门前一吆喝,都没人敢上前与她争吵。
但孙福全很听自家婆娘的话。
孙福全的腿有点瘸,是以前被县兵给打断,是自家婆娘冲上去不要命地护住了他,才保住了他一命。
她让去,他也就去了。
孙福全赶到西门的时候,城墙根下架着大锅,正蒸腾着滚烫的热水。一排排望过去,还未看得清楚,就听到城墙上一片喧哗,盯上的人舀的大锅直往下冲倒,烫得人仰马翻,叫骂不断。
有点有趣,甚至有点儿戏。
孙福全出神地想着。
“啊——”
他耳朵听到一声惨叫声,是从墙头传来的,紧接着是絮语:“快快快补位,人上来了——”
重物猛地坠地声。
孙福全不愿去想那是什么。
攻城是在午后开始的。
孙福全记得很清楚,那时候他正小心翼翼地开门与邻居说话,就听到城外一阵号角与听不清楚的喊叫声,吓得他们都缩回了屋。
不多时,孙福全就听说西门被袭击了。
袭击的人马是县兵。
说来也奇怪,新博亭的主事是左宫,其后是马作义。
可左宫死了,他们毫无感觉,马作义死了,他们心中更有欢喜。
左宫还在的时候,新博亭是好的,安稳的,可自打他在去岁的行径后,恨他的人更多。他死了,好些人在拍手称快。
换了马作义上来,比之左宫还要不如。
左宫治下的县兵至少不会随意扰民,可马作义为了尽快掌权,给底下投靠为自己做事的人下放了过多的权力,任由县兵欺压鱼肉,随意处之。
百信对官府的安全感荡然无存。
孙福全看着城墙拍了拍自己那条坏腿,沉默地涌进了人潮中。
…
时间回到昨日。
刘秀的主意忒坏。
昨夜城外确实传来狗叫的暗号,他就让人特去门内也装作回应。
这对于把所有马作义的人都揪出来的谢金来说并非难事,熟知内情的活口还是留着几个的。
门内按照回应敲了几下,狗叫声停了,变成了轻轻的敲击。
门内也敲了敲。
门外敲得猛烈,门内回得颤巍巍。
一来二去。
暗号正确。
外面:妥了!
他们回去拉人,打算悄悄进城。
岂料!
先头部队靠近城墙的时候,顶上突如其来的重物砸他们得抱头鼠窜,损失惨重。还未靠近的人马听着惨叫速速散开,端得是一脸迷茫。
怎么还痛打友军?!
这分明时间也对,暗号也对啊!
前头的人撤回来,不少人受了轻伤,些许倒霉的就这么直接被砸死在城下。好不容易挨到了清晨,探子一眼望到了墙头上悬挂着的一颗头颅。
这景象如此熟悉。
不到半年前,前任新博太守刚上演了这么一出。
定睛一看。
果然是马作义。
探子:……真是一点都不奇怪呢。
他们绝望地回去了。
血淋淋的头颅给县兵造成的打击持续到了中午。谢金让人盯着紧,稍有异动就汇报,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县兵的异动。
“这威慑力不够啊。”
蔡绪宁道:“看来队列中,还藏着不少有野心的人。”
有野心,才会在主事者死后,立刻借着为他复仇的名义接过控制权。不然这县兵还得继续自乱阵脚,他本以为还能撑到叛军抵达呢。
张怀德大大咧咧地摊开腿,正随手拽下来一颗珠子抛在手里,闻言笑起来:“你这话不是白说?马作义这几千人是怎么凑起来的,他心里有数。”
“马作义已经死了,你若是能帮我们把他给请回来,那倒是好事一桩。”刘秀淡声说道。
马作义都死得透透的,这上哪儿去的心里有数?
张怀德把刘秀打量了一遍,假笑地说道:“谢金让着你,我可不会,你最好态度给我好些!”
刘秀凉凉地看他一眼。
谢金面无表情地蹬了一脚张怀德,这才说道:“冬日前,他邀叛军与起义军共入新博亭商议大事。本意是与我合作压制张怀德,然我与他生了矛盾,便成三角之势。”
他说得很平淡。
“我不满马作义的做法,他却愈发放纵底下人的做法,才勉强凑足了八千人。而后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他与张怀德合作欲屠叛军,因缘巧合才成了现在的局面。”
张怀德气闷地拍了拍腿:“若不是现在县兵正在城下,谁爱与谢金混在一处?”
之前他还巴不得对方死!
在几人齐聚一堂的时候,张怀德还是有点知轻重。毕竟谢金的武艺远比他高超,张怀德和他挣这点嘴皮子没啥用。保不准谢金一拳头下来,他人没了。
“县兵的成分混乱,无得用的人才,作战能力不高,能撑到暮色时分,就是我们胜利。”
谢金简单地给这件事做了最后的结论。
在这件事上,在场无人比他有更正确的判断。
“那还等着什么?”张怀德懒洋洋地从坐具上起身,踱步往外走,“赶紧布防啊……我可不想昨天刚弄死了马作义,回头今天就被马作义的人搞死。这丢不丢人?”
话虽如此,可不容易做到。
谢金指挥起来有条不紊,切中要害,层层布防下来着实严密。可毕竟是人少,在只防控一处西门是够,可当县兵分别袭击其他城门,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新博亭毕竟是郡中心,有着四道城门。
紧急之下,谢金不得不让刘秀、张怀德、蔡绪宁与耿弇分守一处。
蔡绪宁临危受命,与耿弇奔赴东门的时候,脸色有些绝望。
统啊,在他玩这个游戏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还真的得亲身上战场!尤其是在现在他看不了生存点数值,都不知道死了后能不能原地复活。
【直播间】
[ID荀攸:6666666]
[ID为了小憩:这么点人要怎么撑?这城墙太矮了]
[ID妖刀:我记得主播其实不喜欢血糊糊的场面,吐了好几回了]
[ID天道酬勤:别说他吐了,其实我现在也想吐]
[ID上官海棠和归海一刀在一起啦:我这一退就是三千里,我也不活了哈哈哈哈哈哈太ex了]
[ID人工糖制造机:我第一万次问为什么超管不出现?]
蔡绪宁:“……”
天天超管是希望他这直播间早点封了还是咋的?
他趁着上墙头的时候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句:“别都捏着坏主意,超管不封我这直播间,肯定是因为我这纯天然无合成的游戏过程令人折服懂不懂?”当然要是超管真能封,他也想看看系统和超管的PK。
蔡绪宁:打起来!打起来!
【直播间】
[ID八字没一撇:?主播的自吹自擂让我眼瞎]
[ID三十的猫:哈哈哈哈哈哈纯天然,跑路都真的要跑三十天的纯天然吗?]
[ID桃子:?论嫑脸,你排第一]
[ID长安恣意:搞得我真的想召唤超管了]
[ID高塔奇人:……]
倒也不必。
高塔奇人看着直播间的嘻嘻哈哈,愤怒地咬断手里的辣条,感觉超管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
血色涂满了墙头,肉沫肢体横在地上。更多的是负伤拼命的身影,杀到红眼时,就连蔡绪宁也浑然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弹幕。他一脚把爬上墙头的县兵踹下去,扑上去补住了那个位置。
原先的人,已然没了气息。
喊打喊杀声更烈,蔡绪宁的神色更木然。
他用力挥刀,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身体越使越流畅,半点没有酸痛发软的痕迹,反而越杀越勇。
【直播间】
[ID团子君:主播的状态是不是有点不对]
[ID西蓝花:……这是游戏,想啥呢]
[ID舞刀弄棒:这都多久了,他的体力还没跌吗?还是说这游戏没体力值]2
[ID酗酒都是傻逼:这都几个小时了?我的妈]
[ID鸡鸭鹅都分不清:我窒息了,我怎么每次进来都是这血肉横飞的战场,还没打完吗?]
[ID无可奈何花落去:……其实一场战役持续几个小时,乃至一整天都是有可能的,现在他们是攻城防守,退无可退,只要县兵不下令撤退,城墙的守军就得护着,除非他们想放县兵冲杀进新博亭]
弹幕纷纷闪过,但是蔡绪宁全都看不到。
一个人的注意力全然专注在一件事上,是无暇管顾其他。
他的刀卡在一个冒头县兵的脑袋上抽不出来,墙下另一个借着他尸体爬上来的县兵抓住这空隙,当头就是一锤,蔡绪宁避无可避,身后猛地一声暴喝:“低头——”
蔡绪宁撒开手往后一躺,身后穿来一支箭带走了那挥锤的县兵。
他就地翻滚,信手抽出了地上尸体的佩剑,眼神迅速往后一瞄,看到了弃弓就刀的耿弇。
他浑身狼狈,身上沾染的血污不比蔡绪宁少。
好小伙。
蔡绪宁这个念头刚滑进脑海中,下一刻便听到齐齐的号角声。
最后集结号?
这不还攻城着吗?
蔡绪宁心头微动,还没想清楚那是什么主意,就看到耿弇扑到墙边,扒着墙块往外看了一会,当即丢下砍刀高兴地冲蔡绪宁抱过来。
蔡绪宁结结实实受了一个拥抱,脑子还有点发僵,这才慢慢回过神来,笑着说道:“是不是援兵来了?”
“虽看不到,但是县兵都撤了,必然是援兵抵达了!”
耿弇可高兴地拍着蔡绪宁的肩膀。
蔡绪宁生生受了这小郎君几拳,都觉得他的肩膀要废了。他稳住过于高兴的耿弇,一扫城上的情况,近乎半日的消磨让守兵已经劳累至极。他们甚至没时间去查看这援兵到底是真还是假,就直接软倒在地上,也有的靠着墙壁昏昏欲睡,手里还不忘抱着自己的武器。
他揉了把脸,冲耿弇说道:“方才谢过你救我,不过现在还得警惕些。没到亲眼看见,也不知道这援兵究竟是谁的援兵。”
耿弇一愣,喜色褪去重变冷静。
“你说得有理。”
他回去把佩刀捡上,动员其他的守兵起身,开始逐一查探躺着的人。自己人就看看还有没有口气,如果是县兵就多补上两刀。
蔡绪宁也没料到自己一语中的。
不光是叛军的援兵到了,就连马作义的援军也到了。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耿弇都愣住了。
蔡绪宁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这小郎君刚与他参与了战后休整,就连脸上的血污都没有擦干净就面临这个噩耗。
城外现在也是三角之势,叛军、县兵、上谷援兵互相对峙,也不知道究竟谁才是自己的同盟。
可马作义死了。
现在能决定上谷援兵的态度,赫然是耿弇。
他的决定,也代表着外头是不是还得再来一次。叛军有一万余人,县兵经过刚才半日的厮杀,还剩下六千多人,上谷援兵则是八千左右。
刘秀谢金是一起过来,张怀德稍后些。
“这他娘的,马作义还联系了什劳子的人?外面那伙是谁?”张怀德骂骂咧咧,心里可烦躁了。
谢金的人马来了,他的人手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瞧见,简直是把新博亭拱手相让给谢金。这也就算了,还平白再冒出来一股别的势力,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耿弇讪讪地抓了抓脸。
他看向刘秀,有点讨主意般地说道:“蔡兄以为如何?”
刘秀淡淡地说道:“你想作甚就作甚,随心便是。你阿耶是你阿耶,你是你。”
耿弇鼓了鼓脸,转身同谢金说道:“谢金,你随我一齐去吧。”他本来是想找蔡文,但是又有点踌躇不敢,还是次之找了谢金。而且门外也有谢金的人马。
他倒也是胆大,在这样的局势下,尚敢直接开了城门,与谢金两人两骑往外去。
张怀德抱着胳膊,酸溜溜地说道:“你不是挺能耐的吗?他怎么不找你去?”他是知道耿弇的身份,耿弇这一去,他也差不多知道这后手是谁的人马,这嘴巴就是忍不住乱说话。
蔡绪宁懒懒地靠在墙根上,本来是在游离出神,听到张怀德嘲讽的话侧过头来,冲着他笑道:“你以为这几人中只有谢金胜过你吗?”
他踱步往前,偏头看了眼张怀德。
也不知蔡绪宁是如何动作,张怀德猛一下被他扫落在地,右手被扭在背后。
疼得他连连抽气:“你疯了?”
蔡绪宁突然袭击张怀德,他身后的护卫自然刀剑出鞘,纷纷对着袭击者。
蔡绪宁的脖子围了一圈利刃,他却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猜,是你的护卫动作快,还是我杀你的动作更快?”他混不在意地往下压,甚至不在意脖子上因此被那些避之不及的刀剑划伤的痕迹。
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其实张怀德身上也有同样腥臭的血味,但是蔡绪宁那浑然无所谓的态度到底刺痛了他。
“阿绪。”刘秀的声音由远而近,张怀德的护卫见势不对想要拦住他,却被刘秀轻易地打倒在地,直入核心,“别同他一般见识。”
他站在蔡绪宁的身后,把住他的胳膊,把蔡绪宁拽了起来。
其实杀了也就算了,只不过刘秀看出蔡绪宁的情绪有些不大对,不想他在当下又手里染血。
刘秀看着猛一滚地又咸鱼打挺翻起来的张怀德,淡笑着摇头:“欢迎张君来寻我们,随时奉陪。只不过下次就别说这般的话,我家阿绪护短。”刘秀柔柔地说道。
张怀德打了个寒噤,怨毒地看着蔡绪宁与刘秀两人,许久才一甩袖:“走!”
他不得不忍气吞声。
不管究竟是何想法,现在谢金有一万多人,耿弇有八千,只有他是光杆一个。
这不忍也得忍。
刘秀待张怀德等人离开后,才细细打量着蔡绪宁的模样,摇头说道:“阿绪,你的情绪怎如此焦躁?”
蔡绪宁捏了捏眉心,叹气地说道:“杀了一下午人,想吐。”他的腮帮子都要给他咬烂了,这还是回过神感觉自己满嘴血腥味,这才发现的。
疼得他说话都有点抽抽。
刘秀捏着蔡绪宁的下巴,仔细观察了他嘴巴内的情况,忍不住笑意:“怎么都这样了,接下来可要疼好几天。”
他说得温柔,蔡绪宁一想到之后悲惨的日子,就忍不住想捂住脸。
蔡绪宁:呜!
…
耿弇的选择不言而喻。
马作义都死了,难道还要下地府与他做生意买卖吗?
他那张脸就是最简单的通行证,刷完脸后,上谷援兵虽然没有明面上与叛军们凑到一处,但是明摆着也没把人当做敌人。
县兵中熟知内情的主事可气又无奈。
毕竟马作义,是真他娘死得不合时宜!
谢金并没有让叛军都进入城内,仅仅带了两千人进城,迅速接管了城墙的各处防守。
等忙活完这些事情,已至深夜。
不管明日如何,至少今天晚上能睡个好觉了。
只是还没等人睡下,他们就收到消息,说是张怀德他们一行人堵在城门口,硬是要出城门。
这连夜也要走的姿态,让人不由得怀疑张怀德是不是还做了些什么,但是谢金与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没有拦,任由他们连夜离开了。
“现在新博亭已经是你的地盘,他不想留着也是正常的。”蔡绪宁慢吞吞地说道。
谢金难得露出一个苦笑:“这,我也不会管……”
他一个兵蛋子出身,让他来管这些政务,也太难为他了。更何况他们这一支来路不正,要是传到朝廷那去,又是一阵风雨。
耿弇面露迟疑,蔡绪宁看了他一眼,猜到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不由得也摸了摸下巴。
如果那样……好像也可以。
【直播间】
[ID我的门派没了:尖叫,主播你不要摸下巴!]
[ID这是一门学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主播啊,这是真的很油腻,撒你一波去油粉]
[ID用户48967:所以主播点头干嘛?]
[ID天上掉馅:要是小绪子都跟下午一样帅气就好了]
[ID二选一:护崽的时候也老霸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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