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故人至(2/3)
“不,琼华派我再熟悉不过,历任仙长留下的大能禁制不知几重,若非有人收留,她一个筑基期女修不可能进得去。”
曲陵南问云晓梦,“收留你入主峰的,除了毕师兄,再无他人了,对吗?”
云晓梦目光转柔,直直掉下泪来,她一面落泪,一面笑道:“很奇怪么?
自来看上我的男子,要忘了我可没那么容易!”
曲陵南叹了口气道:“行了,说实话。”
云晓梦擦擦眼泪,道:“当年我自泾川秘境中逃出后,越想越不甘心,我寻思着我所受种种苦楚,皆因毕璩那混账王八蛋守着劳什子教派规矩,执意与我撇清干系而起。
自来只有我不要男人,没有男人不要我。
纵使我有千般不是也轮不到他嫌弃。
呸,他以为自己是什么好鸟?
不过好命做了琼华掌教弟子罢了。”
“我日日扮作落魄狼狈,出没琼华山下小镇,那里往来皆是琼华弟子,人人晓得我的身份,自然会将风声传到毕璩耳朵里。
似他那等好面子又软心肠的男子,我不知见过多少,当然晓得如何柔弱可怜,击中其软肋。
果不其然,毕璩见我可怜,无法不管不顾,便将我带回琼华,偷偷安置在主峰。
可他却死板得紧,虽然收留我,却不肯与我说一句话,不肯过来看多我一眼。”
曲陵南问:“你自然是越发不甘心?”
“那当然。”
云晓梦含着泪笑道,“我恨不得亲手宰了他,或在他跟前勾搭上哪个琼华真人,令他悔青了肠子。
可我没想到,危急关头,他却不顾自己,挡在我藏身之处前面,任由旁人将他封印了去。
这王八蛋自己作死便罢了,却非要我欠下诺大人情,你说,我不先还清楚了,怎好下手报复?”
曲陵南摇头道:“你这是一笔糊涂账,毕师兄救你是他自家的事,与你何干,便是没有你,他也得被人收拾。”
“是啊,可他就是挡在我跟前,”云晓梦流着泪,微笑道,“他就是让我瞧见他如何护着我,呸,哪个要他多管闲事,可他不能管也管了,我有什么办法?”
“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曲陵南不知为何,听到此处,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她当机立断对杜如风道:“杜兄,你要如何才肯放过她?”
杜如风为难道:“陵南,你莫要一时心软,受她蒙骗,后患无穷。”
“万木回春阵金贵在于万年灵木,而这个,我正好有一截。”
曲陵南淡淡道,“一截万年灵木换她的命,如何?”
“便是有灵木,”杜如风叹息道:“可我派中已无能炼制上品法阵之人才。”
“这样啊,看来一截木头是不够了,”曲陵南微微一笑道,“只能再给你加个添头,清河。”
清河无奈地道:“主人,说好了东西都归我管……”
“我知道,我这不是跟你商量么?
毕璩师兄往日待我甚好,我晓得些道理,都是他敦促我背书而来。”
曲陵南笑了笑,转头看云晓梦,轻声道,“他这一生只待云晓梦与众不同,哪怕嘴上说得再决绝,恐怕心里始终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我不管这女的是不是自作孽,但看在毕师兄面子上,我得再救她一回。”
云晓梦反倒有些呆了,她问:“喂,你真要救我?”
“是。
如你所愿了,”曲陵南瞥了她一眼,皱眉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救你,你还不乐意?”
“我可不会感激你。”
云晓梦难得良心发现,道,“而且我还要赶去找封印毕璩的法器,可能转眼就没命,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换我性命的好东西,可能转眼就打了水漂。”
“你若真知道自己不值那么多,就给我努力活着,”曲陵南平淡地答,“活下来,对毕璩师兄好点,懂吗?”
云晓梦眼中再度涌上泪雾,却笑道:“我爱怎么待他,可不听你的。”
“你先哄得他愿意跟你说话再说吧。”
曲陵南转身,伸手向清河道,“拿来。”
清河无奈地摇摇头,身形一虚,自原地消失,过了片刻,身形又渐渐明晰,手上已多了个玉盒。
他将玉盒递过去,杜如风狐疑地接过,打开时一阵清香顿时沁人心脾,他目瞪口呆地道:“这,这,这是玄……”
他猛然闭上嘴,看向曲陵南,目光激动,既惭且愧,语无伦次道:“不不,这太过珍贵,我,陵南,你……”
“我记得那次咱们入秘境,你曾目不转睛看着这玩意发呆,我虽不晓得缘故,但想你定然很想要它。”
曲陵南微笑问,“我没记错吧?”
“不,你记得很准,我确实,确实需要它……”杜如风语带哽噎,低下头,狼狈地道,“大恩不言谢,陵南,往后你若有差遣,为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本来就是给你备的礼,”曲陵南不甚在意摆摆手,“我要你赴汤蹈火作甚?
灵木与灵草皆给你了,换云晓梦一条人命,你回门派也好交代。”
杜如风深深点头,哑声道:“听你的便是。”
曲陵南看向云晓梦,道:“我又救了你一次,你可拿什么来与我换?”
云晓梦笑道:“只要我有,你随便开口,可惜我现下孑然一身,就算有什么东西你也瞧不上。”
“你先别拿话堵我,”曲陵南道,“我只问你一件事。”
“请讲。”
“主峰作乱,为首何人?”
云晓梦摇头道:“我一直躲在暗处,不敢看那人是谁。”
曲陵南皱眉,又问:“封印毕璩的法器,长什么样?”
云晓梦道:“这个我知道,那人将法器朝青冈峰一抛,我追了过去,倒是看清了是个菱形柱体,上有八角图案,状似烛台灯盏一流。”
曲陵南微微一颤,随即道:“我知道了,二位,我有急事先行一步,就此告辞。”
杜如风还待说什么,曲陵南却抓起清河的胳膊,两人飞上半空,顷刻间无影无踪。
“主人,那可是两叶玄云草!”
清河见他们远了,禁不住抱怨道,“不知要过多久才能长回去的!”
“它爱长不长。”
曲陵南淡淡地回道。
清河将她心不在焉,忍不住问:“主人,你可是在想琼华主峰之乱?”
“是啊,”曲陵南长长叹了口气,黯然道,“若云晓梦没撒谎,封印毕璩师兄的法器,我还真认得。”
“是什么?”
“那东西名为四象归土盏,当年……”曲陵南愣愣出神,脑子里一闪而过当年在上古冰洞中,孚琛以此盏将她罩住,却只身迎向上古凶兽时的情形。
清河并不出声打断她,过了良久,曲陵南才问道:“清河,当日我执意离开琼华,如今却要自己送上门,这算不算出尔反尔?”
“主人。”
清河柔声道,“只要你想,天下之大,无一处不能往。”
琼华诸峰,如浮罗峰、丹云峰、御察峰等皆有名由,能任一峰之主的修士,不仅需自身修为高深,且于门派中有不可取代之功。
如御察峰峰主道微真君,不仅辈分高,且一手北游剑诀独步天下;又如浮罗峰峰主文始真君,乃琼华千年不二的天资纵横之辈;又如丹云峰现任峰主云埔真人,虽修为只金丹期,然其炼丹之能,当世无双。
与此般琼华名峰相较,青冈峰在外名声不显,于内却讳莫如深,皆因此乃琼华历代修士埋骨所在。
修士虽与凡间不同,不行祭拜之事,然逝者为尊,此峰平素禁弟子到来,自有一派庄严肃穆。
曲陵南与清河终究又回到琼华派。
幸得有清河在,一路所遇种种阵法禁制,皆得悄然化解,不至惊动宗派中人。
然一路行来,处处人迹罕至,原本如画的山水,因少了人气,显得越发寂寥萧瑟。
琼华不是这样的。
曲陵南越走越有说不出的忧心,她记忆中的琼华,时刻皆生机勃勃,风和日丽,绝非如此寂静如坟墓般凝重。
太师傅如何了?
云埔童子呢?
还有孚琛,他怎样了?
一切虽说与她无关,然要说全然不管,却又做不到。
曲陵南绕开琼华四峰,直奔青冈峰,来到之时,只见断仞万丈,两旁各有巨大的石阙巍峨耸立,当中一道陡峭的石阶蜿蜒而上,青苔漫漫,树影参天,与琼华派处处山明水秀之状自有不同。
曲陵南仰头皱眉道:“这可麻烦了,地方太大,四象归土盏又太小,这可怎么找?”
她踏步向前,忽而脚步一顿,回头对清河道:“奇怪,此处禁制,与咱们一路行来的琼华禁制皆不同。”
清河亦道:“此处禁制确有些古怪。”
他伸出手,虚空而画,诺大的山峰底下顿时现出金色符咒,密密麻麻,一层重叠上另一层。
曲陵南凝神看去,只见那符咒竟会自己移动,宛若一尾尾金色小鱼,游移其中,闪烁不定。
符文千变万化,无法归一,初为凝形,复有不见。
清河脸色凝重,困惑中带着震撼,喃喃道:“我活了这许久,竟是头一回见到这等禁制法阵。”
“它是活的,”曲陵南皱眉道,“会动。”
“不仅如此,它的移动全无章法,不遵四象之理,不循二十八星宿之序,可阵法不遵此理,如何能成阵,如何能运转?”
清河眉头越皱越深,渐渐焦躁起来,急道,“不通,不通,全然不通,然为何不通之事,至此却能自成一国,不通之理,却能成变化多端的法阵……”
他脸色越来越白,哑声道:“难不成我之前所知皆错?
我一人错了便罢,可为何天下皆错?
若天底下的阵法无错,为何有此有悖常理之禁制存在?
我想不通,我想不通……”
他双手渐渐抱上头,急得满地乱转,宛若修士走火入魔之状。
曲陵南大喝一声,挥下绿丝绦当面砸去,啪的一声给了他一下,清河一愣,却随即又越发迷乱。
他身为上古器灵,生来只有他设阵法乱人心神,何尝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被阵法所困?
而此阵法处处违背常理,若非精研阵法之人,又怎会因想不通其中关卡而心智迷乱?
这个古怪的禁制,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克清河这般高明的阵法大师。
曲陵南心知不对,生怕他再下去要心魔入侵,当机立断虚空劈掌,打入其灵枢,清河颓然倒地,无法维持人形,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一面八卦铜镜落了地。
曲陵南将清河妙镜收好,叹了口气,忽而眼神一变,凌厉如刀。
她手一挥,绿丝绦带着五成功力直直击向身后某处。
哗啦一声碎裂声传来。
曲陵南转过头去,但见那处已非空无一物,而是虚空中莫名出现一道深深裂痕,片刻之后,裂缝加大,终究碎裂落地,白雾皑皑中,一男子长身玉立,俊朗无双,一双深墨色眸子定定看着曲陵南,宛如枯井涌泉,寒潭浮雾,那男子试图微笑,可惜一张宛若仙人般好看的脸,却无法扯出一个如往昔那般温柔和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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