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恩义绝(1/4)
三十三恩义绝
清河灵镜托着她御风而行,当真比任何飞行器都稳当妥帖。
飞到主峰,还未得靠近,半空中已然悬立一人,玄衣乌发,眉若刀裁,正是曲陵南要双修的道侣,太一圣君左律。
曲陵南皱眉问:“你晓得我要来?”
“不晓得,”左律答,”我于问卦占卜一道所知甚少,我只是察觉到你的气息愈来愈近,故飞出来见你。”
“很好,”曲陵南不甚在意地点点头,随便一拍身下的镜子,道,“过来聊聊?”
左律眼中一亮,平平飞了过去。
他学曲陵南的样子盘膝坐在她身边,想说什么,又皱眉放弃。
“喂,我有要事问你,这事除你我之外,不能有第三人听见。”
左律点点头,手一挥,下了禁制。
周围瞬间宛若罩上一个巨大的透明罩子,四下静谧无比,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得闻。
曲陵南抱着膝盖歪着脑袋愣愣出神,过了会直截了当问:“你干嘛非要跟我结双修道侣?”
左律看着她正色道:“因为我想与你在一块。”
“你不是想跟我在一块,你是想跟你记忆中的青玄仙子在一块,”曲陵南毫不客气指出,“你根本连我是谁都不晓得。”
“你就是她,”左律纠正她道,“我试了许久,换了好几种法子,连左元宗都抓来做证,不会有错。
当年,青玄传过他灵犀指功法,若你不是她,单单那日他抓你那下,就足以取你性命了。”
“我不是青玄仙子,“曲陵南瞥了他一眼,道,“就算我是,我不乐意跟你双修,你又待怎样?
杀了我?”
左律愣愣呆住。
曲陵南火气大了起来,只觉这么些苦楚且因眼前这个二愣子而起,可这王八蛋却偏生功力深厚,旁人奈何他不得,她越想越怒,跳起一脚踹向他,咔嚓一声,腿骨剧痛,宛若踢到钢板,砰的一下摔到一边。
“主人,你没事吧?”
清河禁不住出声问询。
“不知轻重,你现下与我修为相差太远,向我出手,简直是自寻死路。
不过你与我双修后,功力很快便会提升,我再亲自敦促你练功,相信不出百年,你定可恢复前世功力之八成。”
左律一口气说了这么些话,已然有些不适应,索性简短道,“总之你不该踹我。”
“我要不是杀不了你,我现下就想宰了你。”
曲陵南爬起来狠声道,“你给我闭嘴,凭什么你说双修便双修?”
“你怎会不愿?
你不会不愿的。”
左律奇怪地道,“双修之术是最能快速提升你修为的法子了。
魔修中倒是听闻过有采他人功力为己所用的邪法,可代价甚大,实不如双修稳妥……”
“我为何要提高修为?”
曲陵南问,“为何要你来助我提高修为?”
“青玄自来便是天下第一人,怎可修为比我低?”
左律理所当然地道,“我助你最省事。”
清河忍不住插嘴骂道:“你算老几,主人修炼一事自有我操心,不劳你大驾!”
“这是我分内之事,”左律认真地道,“我这些日子寻了不少双修秘本,待你跟我回禹余城,给你一看便知,也不是很难,左元宗与我说过,若法子运用得当,还会有无尽妙用……”
清河怒道:“闭嘴,你个龌龊小人,你有什么资格与主人双修,主人千年前陨落时可说过,愿下一世再不要见你!”
左律脸色一变,站了起来,一张万年不变的脸上尽是惶惑,他猛地转头,一把扯过曲陵南,直直飞开,手一握,清河整个被他束缚于半空之中,动弹不得。
“左律你发什么疯,给我放了他,不然我跟你没完!”
曲陵南狠狠踹他。
左律转头看她,满脸紧张,道:“我知道错了。”
“你当然错了,王八蛋!”
“你不要不见我。”
“你不放开他,我直接踹死你!”
左律手一挥,将清河松开,清河瞬间化作光点飞扑过来,左律却面不改色,单手一挡,清河被生生挡在其外。
“跟我双修。”
左律认真道,“我应承你,再不胡乱听信他人,再不会不听你的话。”
曲陵南皱眉看他,忽而恍然道:“左律,你以前对不住青玄仙子,对吧?”
左律浑身一僵,曲陵南继续道:“千年之前,你还不是什么劳什子太一圣君,那时玄武大陆的第一修士是青玄仙子,她定是待你极好,没嫌弃你修为低微,没嫌弃你做事一根筋,她连青攰那么个讨人嫌的玩意都诸多回护,你这么活生生的人,想必更能讨她喜欢。”
左律紧闭双唇,没有说话,清河却惊喜地道:“主人,你记起以前的事了?”
“没有。”
曲陵南断然否认,“这有什么难猜?
明摆着的,左律不是欠了你们家仙子一大笔钱没还,就是欠了好大的人情没着落,所以才这么急吼吼不管三七二十逮住我想还债,连我是不是他的债主都顾不上想,他现在做事都这么一厢情愿,以前如何莽撞可想而知。”
她盯着左律,道:“所以,定然是你对不住青玄仙子,而不是她对不住你,我说得可对?”
左律抬起头,目光坦荡,抿紧的薄嘴唇挤出几个字:“我知道错了。”
“那又如何?
青玄仙子已然死了。”
曲陵南看着他,认真地道,“我纵然与她有深厚渊源,可我不是她,纵使我是她,经过千年,你凭什么要我一点不变,仍然是当年那个你说错了,我就得体谅你觉得你知错能善莫大焉的青玄仙子?”
“她是大能修士,自然胸襟广阔,能容世间一应不平之事,可我只是曲陵南,我若不来琼华,我可只是个在山里打猎养家糊口的野丫头。”
曲陵南目光中带了浓浓的忧伤,缓缓地道,“精妙功法,无上修为,叱咤风云,唯我独尊,这些对我而言,还不若凭一己之力养活家人,每日欢欢喜喜过活来得踏实。
太一圣君,你扪心自问,千年前你懂得青玄仙子么?
千年后,你又何尝明白我是什么人?”
她长长叹了口气,道:“你什么都不明白,又何来有错,何来知道错?”
左律目光闪动,喉结滚了滚,终究问出一句:“你不要不见我,我会竭尽所能补偿于你,我可解一身修为……”
曲陵南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我恨不恨你,你能不能补偿,时光都不会倒转,逝者也不会复生。”
“我不懂。”
“你解一身修为又与我何干?”
曲陵南道,“在你心中,大抵修为重愈一切,然大道三千,各有其法,各有其悟,你又怎知你一身修为于我而言,不是镜花水月?”
左律踏前一步,焦急地问:“那我要怎生做才好?
你要什么?
但有所求,我无有不应……”
曲陵南垂下头,静默地想着,这一刻她想了许多,想心底的渴望,想真相唾手可得的恐慌,想面对师傅的情怯,想她若是不管不顾,命左律将师傅捆来胖揍一顿,然后把他关到冰洞里,只让他与自己朝夕相处会怎样。
可是不行。
她忽而就笑了,她想起当年头一眼见到师傅,那会心里想什么来着,哦,她想的是,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好看的人。
而师傅又说什么来着,他说天意难测。
然后,他便非要收自己为徒不可。
这件事她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质疑,可在今夜,她忽而想明白了一个关节,那便是以她对孚琛的了解,这个人绝无可能在见到一个女童第一眼便起了收徒之心。
况且还是个全无背景,资质平庸的女孩儿。
然后他做了什么?
他传了青玄功法给自己。
两件事连在一块,就好像他忽而发现能练青玄功法的上上苗子,迫不及待要将之招揽麾下。
可那本功法是假的。
便是她再为师傅辩解,心里也明白,以孚琛的能耐,怎会不知传了本假功法?
曲陵南的心像浸泡在寒潭深处,痛得麻木,她愣愣地想,原以为是自己与师傅投缘,却其实是师傅刚好要一个能练假功法的女徒弟。
还是个长得像青玄仙子的女徒弟。
曲陵南猛地抬起头,对左律道:“我不要你解功双修那么麻烦,你只需帮我做几件事即可。”
左律点点头。
曲陵南伸出手,道:“头一件,便是你替我瞧瞧,我练的这门功法到底是什么。”
曲陵南一字一句重述伪青玄功法,每口述一句,脑子里关于这等功法的认识,渐渐深了一层。
道门正宗的功法虽说不拘一格,然万变不离其宗,她练过的功法中,无论是琼华经,亦或天心功法,其宗旨皆求顿抛俗缘,猛悟浮嚣,反覆阴阳,最终皆指向问仙证道;然这伪青玄功法,字字句句皆与大道背驰,曲陵南当初练时还以为深奥晦涩,练不好乃自己境界不够,参悟不透。
其实她早就发觉了,那本功法不对劲。
她跟孚琛说过不想练,可是孚琛不准。
连左律也一脸困惑,他沉吟片刻,问:“这功法甚为古怪,似乎非我正派之物,你练之时,可有异状?”
“练至三层,即感阻滞,四层以上,便徘徊不前。”
左律以神识窥之,过了良久,方道:“你血脉中有纯净的五灵之力,入修门当一日千里,不拘于灵脉气海,不受阻于经脉内海,便是这奇怪的功法,你亦能修至第五层,当真难得。
可这功法练成之气郁结于四经八脉当中,与五灵之力相抵触,无法融会贯通,你练得越深,五灵之力便需分出更多灵气消融此功法,相应的,你本身修为,亦无法迅猛提高,这便是你筑基后修为无进展之原因。”
“我,”曲陵南低头问,“会死么?”
“那倒不会。
此功法于练之人并无太大损益,却也无甚好处,”左律皱眉思索道,“无坏处又无好处,那写下哪门功法又有何用?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