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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温家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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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温家人

曲陵南打完架一抹汗四下观望,却不见了孚琛的踪影。

她正狐疑师傅哪去了,却听余蘅笑嘻嘻地问:“师姐,你可是找文始真君?”

曲陵南点头道:“对啊,他才刚还在那边,现下可哪去了?”

“我晓得他哪去了,可我偏不告诉你,”余蘅调皮一笑,眨眼道,“师姐你就好了了,天天跟文史真君呆一块。”

“是不错,但也未见得好到哪去。”

“文始真君这般天人之姿,你天天都得见,不知多饱眼福。”

“我师傅长得是好看没错啦,可天天看他也未见得就是有眼福,”曲陵南认真道,“他再好看,也就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罢了。”

余蘅撇撇嘴,很快又有新的兴致,她凑到曲陵南跟前问:“师姐,都说文始真君收徒最重相貌,不是师姐你这等花容月貌,都别想入真君的眼,是真的吗?”

曲陵南大为吃惊:“我师傅是照这个标准收徒的吗?

我怎的不知?”

“不是吗?”

余蘅奇怪地问,“那他为何当初收你为徒?

不是说你只得三灵根吗?

啊师姐,我可不是说你天赋不高……”

“余蘅!”

芳珍在一旁喝止她。

曲陵南不以为意道;“我天赋确实是不高啊。”

“那他们说你得文始真君倾囊相授,这才进阶神速,出类拔萃,是真的吗?”

余蘅天真地问,“你若不是相貌中他的意,怎会得他如此青睐?”

曲陵南摸摸自己的脸,道:“是这样吗?

可我怎么记得,我师傅是为了拿我当饵诱水里的怪虫,这才收我为徒的?”

这句话连芳珍都好奇了,凑上来问:“什么怪虫?”

“哦,就是又长又只有一只眼睛的怪虫,难看极了,可力气大得紧,那会我跟师傅在冰洞里,师傅要吃那玩意治伤,怪虫却爱吃我,于是我们就成师徒了。”

“你就是这样拜师的?”

余蘅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文始真君真拿你作饵?”

“是啊,师傅说了,拜了师,就要事事以师傅为先,以师傅之事为大事,作饵诱虫啥的算什么,我后面经常要自己潜入寒潭帮他抓呢,可惜虫太少,于是我又抓了美女蛇凑数,哦对了,这些怪物都有名字的,不过我都给忘了。”

女弟子们面面相觑,少顷,芳珍才试探着问:“美女蛇可是魜偶蛇?

一只眼的怪虫……”

“身子多足披甲,很难打。”

曲陵南补充道。

“呀,莫不是伛偻虫?”

芳珍惊呼道,“这可都是水系凶兽。”

“是吧,”曲陵南不怎么感兴趣,她问余蘅,“你适才见着我师傅,哪去了?”

余蘅却睁大眼睛盯着她问:“师姐,你师傅真让你作饵抓伛偻虫、魜偶蛇?

否则不给你拜师?”

“错了,”曲陵南纠正她,“次序是这样的,我先拜师再作饵。”

“你那会晓得他是大名鼎鼎的琼华文始真君么?”

“怎么会晓得,我听都没听说过。”

曲陵南摸摸脑袋,她被小姑娘们缠着问这么些问题已有些不耐,皱眉道,“反正就这么回事吧,你到底说不说我师傅去了哪里?

不说我揍你哦。”

曲陵南晃晃拳头吓唬她,哪知余蘅不用她吓唬,自己睁大一双眼睛,悄悄指了指侧面。

她这么配合曲陵南倒有些意外,她瞥了余蘅一眼,随后迈步走开。

走得不远,她便听见女弟子在后面窃窃私语,曲陵南运起灵力凝神谛听,只听芳珍悄声对余蘅道;“都叫你莫要乱打听了,浮罗峰便是要招内门弟子,自有消息传出,你这般唐突作甚?

小心惹恼了陵南师姐……”

“我就是不懂嘛,浮罗峰为什么只有一名内门弟子,这么多年,文始真君怎的就不收徒,莫不是陵南师姐有什么特殊之处叫文始真君惦记……”

“瞎说八道些什么?

你还要不要在琼华呆着了?

师尊们要收谁为徒,自然有他们的思量,哪是你我能揣测的?”

“我就是说说而已,难道你不奇怪么?

听闻当年文始真君刚刚凝婴成功,可一听说陵南师姐丹田被碎便顾不上自己尚需巩固元婴修为,忙不迭地跑去禹余城,一举震碎对方金丹修士的内丹。

心疼徒儿心疼到这份上,可不是有些……”

“住嘴!”

“我偏不,我也不是嫉妒陵南师姐,可你说,她的过人之处在哪呢?

为何文始真君待她如此之好,太一圣君又对她另眼相待,丹田碎了亦能筑基,驳火术使出来的却是三昧真火。

那还不是他们将压箱底的好东西拿出来,倾力栽培这一人罢了,别说是三灵根了,就是一个凡人,有这样好的机缘,堆也能堆成一个筑基修士。

若你我也能这样……”

芳珍气道:“快住嘴快住嘴,你也晓得这叫机缘,旁人的机缘是旁人的,又岂是咱们能羡慕得来的?

有这个闲工夫,你还不如拿来修炼为妙。”

“好了,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又不会真的做什么。

唉,文始真君好容易来一趟讲经堂,可惜却对咱们瞧都不瞧,我适才可留意了,他从头至尾,眼里只有陵南师姐呢。

你说,他们师徒会不会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

“余蘅!须知祸从口出!你若再这般口无遮拦,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曲陵南听得大为摇头,她原以为这几个师妹都率真单纯,哪晓得背后也会嘀咕这些有的没的。

又或许这天底下的女孩儿多半如此,只是她少与她们打交道,大惊小怪罢了。

她心忖,自己待师傅一片赤诚,便是有些痴心妄想,却也从不敢流露出半分,至于师傅护短,那不过是他向来小气,自己的徒儿打得骂得,旁人却不许欺负半分。

况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多年相处,几度患难与共,孚琛回她几分真意,又有何不妥?

自己家徒儿被人揍了出去找场子难道不是该的么?

若师傅被人揍了,她可是会与对方拼命。

对哦,自己确曾为师傅强出头,在大殿上连左律都想揍了,这些女的莫非眼瞎了不曾?

她为孚琛做了那么多,这些女的为何就瞧不见。

想来究根结底,仍旧是瞧不上自己的三灵根资质而已。

她这里一路走一路想,不一会便瞧见孚琛与涵虚真君正在前面说话,那地方被下了禁制,故曲陵南能瞧见两人,却半点也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却见孚琛面色古怪,对涵虚真君躬身,似乎在谢什么,然瞧着却又全无喜色,倒有些意料之外的惊诧。

而涵虚真君倒是一脸万年不变,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曲陵南仔细端详,发现太师傅这笑瞧着竟有三分促狭。

太师傅手一挥,禁制除去,曲陵南晓得他已知自己来了,忙低头行礼,道:“见过太师傅。”

“小南儿来了,快走近些,你师傅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呢。”

“啥好消息?”

曲陵南好奇地看向孚琛。

孚琛直起身,并不作答。

曲陵南只好看回涵虚真君,涵虚真君呵呵低笑,道;“你师傅原本以为俗家亲眷无人存世,哪知机缘巧合,那日寿诞,清微门女修鹏华倒认出他来,她禀上清微门掌教,掌教再写信与我,我接了消息,也替孚琛高兴。

咱们修道之人虽说超脱尘寰,然若有血脉亲人同为修士互相扶持,却也是一种福分……”

“啊?”

曲陵南打断他,转头问孚琛,“师傅,这是你多了姊妹的意思么?”

“是子侄一辈,那鹏华乃你师傅堂兄之女。”

孚琛微微皱眉道:“师傅,是否乃我之血亲,得见过方知,若她真是,我自当瞧在已故亲人份上多加照拂,若乃假冒,那便莫要怪我翻脸,清微门又如何,总不能随意消遣与我。”

“你这混小子,我已让人见她带来,不论是与不是,你都不给我规矩点。

哦对了,小南儿啊,”涵虚转头对曲陵南笑着问,“你可想去清微门玩玩?”

曲陵南惊奇地问:“为何我要去清微门玩?”

“你筑基得成,依门派规矩,凡筑基弟子皆需出宗门历练一番。

算你走运,清微门掌教这回送了个人过来咱们这走亲戚,我们便也能送个人去他那长见识,况且此番同来的,可是你的小友。”

“谁?”

“杜如风那小子啊,”涵虚真君笑得眉眼弯弯,“你们年轻人多多亲近,四大门派同气连枝这等事,还需靠你们年轻人维系啊。”

曲陵南还没想明白怎么自己跟杜如风玩与四大门派同气连枝这等大事会有关,她只知道太师傅说起这个,脸上多了几分乐见其成的笑意,而师傅脸上却多了三分冷峻之色。

她正想着,却见半空中飞来三名修士,两男一女,领先的正是毕璩师兄,他向来掌管派中待客事宜,此番亲自领客人前来,足见涵虚真君对来客的重视。

而那一男一女中,男的俊雅温文,正是曲陵南见过一面的杜如风,而女的却生得甚为美貌,顾盼之间,与孚琛那张人神共愤的脸竟有三分相似。

曲陵南傻愣愣地看着孚琛见到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庞,似神情一震,随即女修珠泪盈盈,哭倒在地,双手奉上玉佩一枚,孚琛接过瞧了,向来没心没肺的脸上竟也现出激动与悲恸,亲手扶起那名女子,那女子便顺势哭倒在他怀里。

而孚琛这般鸡蛋里都要挑骨头的人竟然没推开!

这算怎么回事?

曲陵南觉着脑子转的有些慢了。

那女子与师傅在那边哭诉,闻者无不面露戚戚,便是涵虚真君也感慨道“劫后余生,尚能相见,真乃有缘”之类。

毕璩向来会做事,当下见文始真君并无推开那女子,显见是认了这门亲戚,便忙躬身贺喜文始真君今日得获亲眷;而杜如风本与那名为鹏华的女子皆出身清微门,见此状况,也自是贺喜凑趣无疑。

只余下个傻愣愣的曲陵南。

她想,原来做师傅的亲戚便可以把头埋在他怀里哭,眼泪鼻涕糊了他的道袍都不怕,若是自己敢这样放肆,只怕早被文始真君摔几个实实在在的跟头了。

她惊奇地发现,原来自家师傅也不是总挂一脸装模作样的笑容,原来他也是会目露悲戚不能自抑,他也是会喜颜于色不假思索。

原来关键在于对象是谁。

她看着看着,没来由沮丧又落寞,这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情绪,就宛若小时候,她很馋山下一家农户过节弄的红烧肉。

那家主妇做这道菜特别拿手,也未见得放多少酱料,却能烧出晶莹红艳的颜色,入口软糯的口感。

那样一碗肉烧出来十里飘香,饿的时候闻见简直令人迈不动道。

那时曲陵南总想,有朝一日我定能弄到。

于是她吃了很多苦,干了很多活,甚至冒了很多危险,终于有能拿得出手与人换这碗红烧肉的虎豹皮子,等她换了来,坐下正要吃,却发现那做肉的农妇又自厨舍端出另一碗肉来,笑眯眯地招呼自家孩儿来吃。

那两个小子啥活也不用干,啥苦也不用吃,可他们却也能吃到跟她一样的红烧肉,只因为他们是农妇自己的孩儿。

在那个时候,曲陵南就明白了,有些时候,同一样东西,在你这里需千辛万苦去争去拼,在别人那却只需动动手指头,便可轻而易举获得。

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她也有同样的预感。

果不其然,之后她师傅像完全忘了她这个人般,携着那名叫鹏华的娇弱女子回了浮罗峰,亲自替她选了屋舍,亲自使除尘术将屋子扫洒干净。

曲陵南甚至还看见,师傅将自己的千年冰玉床都拿出来给这个未曾谋面的侄女睡,那张床平日里曲陵南想坐一下都不行。

平日里动不动便不耐烦的师傅,此刻恨不得把这辈子都攒起来不用的耐性都用在鹏华身上,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一用神识扫见她修为多年徘徊在练气期大圆满,迟迟未能筑基,竟命曲陵南将上回没用上的筑基丹拿出来赠给鹏华。

曲陵南统共只余下一枚,其余皆给了陆棠卖钱,自是不情愿,可拗不过师傅,只好乖乖将丹药交出。

做了孚琛多年弟子,曲陵南才知道师傅原来手里有这么些东西,他其实一点不穷。

曲陵南觉着自己也不是嫉妒那个女孩,她只是忽而很想叹气。

孚琛见到鹏华是真高兴,这等高兴是她做弟子的再彩衣娱亲也博不到的,按理说师傅高兴她也该跟着高兴,可曲陵南高兴不起来。

原本只有两个人的浮罗峰,从今往后再也不复了。

那怎么办?

宰了那个鹏华?

曲陵南认真考虑了这个可能,觉着要神不知鬼不觉宰了这女的不大现实,除非她修为臻至凝婴阶段,灭到一个低阶修士不费吹灰之力,不然以她现下的功力,无论她干什么,恐怕都瞒不过师傅。

那揍她呢?

几乎不用想,她已能知道这个女孩定会如云晓梦那般,有人时揪着自己哭哭啼啼,没人时狠心下损招。

师傅一定会怪自己的。

曲陵南吐出一口长气,拍拍手掌走了出去,她想自己不能再多呆下去,血液中的三昧真火似乎已要蠢蠢欲动,再呆下去,她怕自己控制不住。

那鹏华在浮罗峰一住半月有余,曲陵南这半月便天天下峰,靠着两条腿爬山涉水,或跑去云埔童子处嬉闹,或去给毕璩添麻烦。

有时玩得晚了,索性就歇息在山林之中,亦或云埔的丹炉之旁,生平第一次,她遇上为难的事不是勇猛直前,而是不愿面对。

她没想好自己要什么,也没想好怎么处置那些碰一下就酸楚的心情,她只知道,她厌烦这种状况,厌烦到连带浮罗峰也不愿回,连师傅也不想见。

她这般反常云埔童子早已察觉,某日他偷偷摸摸递给曲陵南一个小瓶子,笑嘻嘻道:“哪,给你的。”

“啥玩意儿?”

“百里痒,足足能让人痒到恨不得脱光衣服,挠下自己的皮!”

云埔冲她挤眉弄眼,“修士最爱面子,你想,若把这药下他们身上,令他当众出丑,可不是比杀了他还令他难受?”

“没错。”

曲陵南点头,奇怪道,“可为啥给我?”

“你心中没厌憎的人么?”

云埔童子凑近问,“你没那种看她前面就憎恶她后面,恨不得她时时刻刻不好过,只要她不好过你就高兴的人么?”

曲陵南垂下眼睑,缓缓道:“没这种人,但我有想干掉的人。”

“谁?”

云埔大感兴趣,“快说快说。”

“我师傅那个什么侄女。”

曲陵南没好气道,“自从她住进我们那,我就跟没师傅一样了。”

云埔哈哈大笑:“可让我问出来了,你果真吃她的醋,好了,把这药拿去,包管她颜面尽失,再也没脸在咱们琼华呆下去。”

他唯恐天下不乱,又补充道:“要嫌不够,师叔这还有别的,什么让人百日说不得话,动不了手脚,啊,你说让她当众便溺如何,女娃儿要干这种事,恐怕往后谁都不敢要她了吧,哈哈哈哈哈,你稍等两日,我这便去研制类似的药丸。”

“行了,这不是能靠抓弄她就能解决的事,”曲陵南没精打采地道,“我前日问了师傅一句,鹏华一来你便给了那许些法衣法器,我就要个紫云飞鹤可否,你猜我师傅说啥?”

“说啥?”

“罗里吧嗦说什么鹏华多可怜,幼年便遭灭门惨祸,辗转清微门求生都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我身为徒儿不替师傅多想想怎么补偿她,倒好意思来争东西。”

曲陵南沮丧道,“我没想明白怎么就变成争东西了我?

我不过想要个紫云飞鹤而已啊,我每月供奉都在师傅手里,自己也没钱,要是有钱我也不跟他要了。

自己买不得了么?”

云埔跳起来骂:“孚琛这小子忒抠门了,你怎么这么傻啊,钱银什么时候都是攥在自己手里最好,你交给师傅干嘛?”

“咦,不都是交给师傅吗?”

“呸呸,都交给师傅我们做弟子的喝西北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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