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元婴成(2/5)
“等等……”曲陵南一把揪住云埔的道袍下摆,吃力地道,“我,我师傅呢?”
“你闭上眼好好调息,我就保证你醒来时能见着孚琛那小子。”
云埔不耐地一把遮住她的眼睛,“行了行了,他没死,放心吧。”
“我就晓得是这样。”
曲陵南眉开眼笑,喃喃地低声道,“我就晓得非这样不可。”
“呸,说得你好像未卜先知,那适才谁急得哭鼻子来着?”
曲陵南嘿嘿低笑,又咳出一口血,云埔不敢逗她了,出手如风,点了她身上数处关窍,叹了口气道:“睡吧,醒了能见着你师傅。”
“真的?”
“嗯。”
曲陵南放心地闭上眼,忽而睁开道:“下,下面还有搬石头那些师兄弟们……”
“让他们玩呗,”云埔童子不甚在意地挥挥手道,“年轻人精力太旺盛,不让他们干点活,他们就得给你惹祸。”
“可是……”
“这是好事。”
云埔童子难得正儿八经道,“同门之谊最难得,一块干活多了,他们往后就能少干点自相残杀的事。”
“啥意思?”
“啥意思没有,睡吧。”
云埔一挥道袍,一股甜香袭来,曲陵南只觉头昏眼花,立即陷入黑暗中。
她不晓得这一觉睡了多久,只知道梦中有不少次被撬开嘴唇,塞入丹药,或有人往她经脉中注入灵力,然丹田处空如漏斗,无论灌入多少东西,都如泥牛沉海,无影无踪。
那股与生俱来的神奇之气息,也宛若消逝了一般无声无息,任由梦中的曲陵南怎么催动,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行迹露出。
曲陵南并不太在意,在她看来,这玩意来去不由己愿,很是麻烦。
且发作时宛若变成另一个人,暴戾嗜血,毫不留情,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有就没有吧,她以前身体里没这股力量,不也照样打猎摸鱼,啥都没耽搁下么?
她这样一想,心境便平和无波,四肢百骸宛若泡入温水般舒适到不可言状。
在一片安宁之间,她忽而涌上一个念头,师傅可还安好?
这一念头一动便不可收拾,那股温水迅速退散,经脉中伤痛再度袭来。
曲陵南皱起眉头,闷哼一声,睁开眼睛。
她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屋舍之中,而对面床那盘腿端坐着一个红发红眉的怪人,那怪人垂头低眉,一动不动,虽瞧不见五官,可就这么看起来,却有说不出的好看。
曲陵南使劲眨眨眼,忽而大叫一声,不顾浑身疼痛,跳起来扑了过去,一把抱住怪人的胳膊喊:“师傅,师傅你怎的变成这般模样?”
她使劲拽了红发孚琛数下,又摇了他十来下,可孚琛却仍然一动不动,曲陵南害怕了,她试探着伸出手凑近师傅的鼻端,却分明有微弱的呼气,曲陵南松了口气,抱着师傅的胳膊挨着他坐着,瞧着他变成通红的毛发,有些好笑,却不知为何,觉得满心酸楚。
她支起身子,伸长手,努力摸了摸孚琛的头,认真道:“师傅,你活着就好了,真的,变成啥都没关系,活着就好了。”
活着,没被闪电拦腰劈成两截,没被山崩吞噬无影,看得见,摸得到,就够了。
曲陵南即得见师傅,心中一块大石便落了地,至于师傅怎的变成这般怪样?
一夜之间,他为何满头乌发变红?
发生了何事令他有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此时皆不在曲陵南的考虑范围内。
她满心想的是师傅回来了,活着回来了,这样便已足够令人欢喜。
如此过了三四日,孚琛未见醒转,曲陵南却一日不如一日,境况大大不妙起来。
她心中憋着的那股劲自见到孚琛那一刻便彻底松懈,身体此番经受的伤痛苦楚便一样样回报上来。
曲陵南为忍痛,不得不动用灵力,可一运灵力,丹田内便疼如刀绞,那睡梦中好不容易勉强修补过的裂纹再度崩开,气血翻涌之际,曲陵南捂住胸口,拼命忍着不将逼上喉咙口的这股腥甜之气压下。
然曲陵南到底还是托大了。
禹余城不传秘笈“风驰剑诀”何等厉害,便是云晓梦只学了一点点皮毛,也足够令一个练气期弟子大吃苦头。
而她受伤之后,体内灵力又被那股古怪气息强引,比试场上大显神威,虽赢了面子,但却也实打实伤了底子。
若非云埔童子将各色丹药不要钱一般往她嘴里塞,她便是再天赋异禀,也非丹田碎裂成一废人不可。
这些曲陵南全不知情,她只晓得自己受伤,却不晓得伤有多重。
她身边除了雕像般的师傅外,一应外人全无,住了这几日,别说仆役同门,便是涵虚真君与云埔童子也不曾踏足,其余者更无一人前来探看。
曲陵南扶着墙往外走,屋外一应峭壁嶙峋,怪石耸立,目之所及亦无琼华主峰俊伟雄奇之影。
小姑娘想了很久,忽而恍然大悟,此处非属山巅,而处低谷,故一出门便只见得千韧巨壁拔地而起,上面布满青苔藤蔓,绿荫森森。
谷中石矶林奇,奇珍异草甚多,又有灵泉一洼,汩汩不息;偶见野鹤飞禽飘然而至,或有蝴蝶斑斓贪花采蕊,野趣甚多。
若身体利索,此刻就该翻上七八个跟斗,四下疯跑一遭,方不至辜负此幽谷春色;若师傅也安好,他师徒二人又可过上一个练功一个打猎的日子,何等逍遥。
可惜想归想,曲陵南也是明白,似师傅那等人不会甘于偏安一隅,他的心很大,想得也多。
曲陵南叹了口气。
她慢吞吞地挪回床边,挨着师傅坐下,自怀内储物袋中掏出一柄断齿木梳,替她师傅梳了梳那头妖冶红发。
孚琛仍旧如沉睡般一动不动,曲陵南摸摸他的胸口,又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他还活着,便放下木梳,拖着腮看他,问道:“师傅,你要醒来了没?”
“师傅,你还待多久方会醒来?”
她师傅照例无话,小姑娘也不气馁,只是颇有些没来由的酸楚,大概是身子一日虚过一日,心情也跟着低落。
但她很快又笑了,高高兴兴地道:“师傅啊,你快些醒来,帮我揍毕璩师兄,他打了我一巴掌,我记着呢。”
“不过别揍太过,他也是脑筋一时糊涂而已。
我娘糊涂了一辈子,他才糊涂一时半会的,不大要紧。”
“罢了你还是别帮我揍人,等我伤好了自己动手吧。”
曲陵南偎依着孚琛,皱眉问:“师傅,你说,为啥看着好好的人,一遇上喜欢不喜欢这等事就会便蠢呢?”
“毕璩师兄平日多讲规矩的一个人,那么多门规道义,他张嘴就来,可一遇上云晓梦的事,怎的又不说门规道义了?
还有我娘,明明是我爹抛下她,可若是她晓得我下山去宰我爹,恐怕哭都要哭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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