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云晓梦(1/4)
十四云晓梦
曲陵南丝毫不觉着自己问清楚这云晓梦之辈分有何不妥,既要互称师姐师妹,那首先该搞清楚的不正是辈分吗?
然她却不知,这么一问含有挑衅意味。
修行名门弟子与不入流的小门派抑或散修一流最大的不同便在于,名门正派中人最讲规矩,最要体面,辈分一事事关纲常,是万万错不得的,是以当众诘难别人的辈分,便有直指对方欺名盗世之嫌,一般弟子便是心存疑虑,也必不会问出。
可惜曲陵南对此毫无概念,她此言一出,几近直说对面的女郎胡乱攀附琼华派第一真人的徒儿,骂的不仅是她,连禹余城都拐了进去,别说毕璩沉下脸,就是云埔童子听了也皱眉,那云晓梦更是凝泪于睫,一张粉面登时变白,似乎曲陵南不是问话,而是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小师妹,休得无礼!”
毕璩斥道,对一旁的云晓梦万分抱歉道:“对不住,云师妹,陵南只是有口无心,非有意刁难,你,你别伤心,都是我不好,我回头定会好好教她与你赔礼。”
云晓梦苍白着一张脸,勉强笑道:“无妨,想来你师妹也是天真浪漫,这才口不择言……”
“陵南!”
毕璩转头,严厉地训道:“你又出言无状,还不快过来给云师妹赔礼?”
“去吧去吧,”云埔童子扯扯她的袖子,压低嗓子道,“且让她一回便是,你没见她都快哭了哇?”
曲陵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困惑问:“啊,她为啥哭?
我没骂她也没打她。”
“少废话,随便赔礼一句就是,”云埔凑到她耳朵边嘀咕,“就当看你师兄面子上,你看你师兄心疼的哟。”
“我师兄为何要心疼?
他又不是只重皮相的浅薄之人!”
小姑娘白了云埔童子一眼,踏前一步,振振有词道,“毕师兄,你让我赔礼可有些不妥,门规有曰,我琼华弟子连枝同气,与外客前需不卑不亢,进退有据,琼华经又有曰,心存疑虑,当破釜沉舟,一探究竟,我确实不知这位女修辈分为何,此乃疑虑,我不知便问,此乃一探究竟,我问你而非问旁人,此乃连枝同气,便是我问得不妥,也该跟你赔礼,怎的反要跟旁人道歉?”
她偏头瞥了云埔童子一眼,困惑问道:“再则说了,师兄你喜欢的,不是那边那位大姐么?”
一言既出,几个人都被噎住。
曲陵南想了想,对着毕璩做了个揖,无奈道:“算了,毕师兄,就当我有错,虽然我不晓得哪里做错,反正你不高兴,做师妹的不管因果,先给你陪个礼也无妨,只是这赔礼之事只能对你,不能对他人,不然咱们可就不是不卑不亢,而是又卑又亢,简直有违门规。”
云埔童子嘻嘻笑插嘴:“没错没错,毕师侄受了这礼,就莫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云晓梦含泪泣道:“毕师兄,原来你心有所属,又何苦来招惹我……”
毕璩急得脸红耳赤,忙道:“云师妹,我没有,哎你别听我师妹胡扯……”
云晓梦泪珠打转,似不堪受辱,掩面转身就奔。
毕璩有心追去,却踏出一步后便收住脚,他猛然醒悟到此乃大庭广众,他作为东道主,实在不好太过唐突。
只是此时被曲陵南气得够呛,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转头训道:“真是一派胡言!我,我何尝看上他人?
你出言不逊,我不过让你陪个礼,你倒有这一大堆话等着,真是长进了你……”
“师兄你又错了,”小姑娘一本正经道,“喜欢便是喜欢,与旁人何干?
那位女修虽容貌不甚出众,但即是师兄所爱,就定有过人之处,皮相本外在,芳华只一瞬,琼华经上说的总是没错,太师傅注解,此乃红粉骷髅,呃,这个词我有点不懂,反正就是找漂亮的女修不实惠吧……”
毕璩怒问:“陵南,你再这般乱传谣言,毁坏我名誉,休怪我不客气!”
曲陵南吓了一跳,眨眨眼,傻乎乎问:“啊?
那个女修不是你喜欢的?”
她手指一指,毕璩回头一看,正见那岁数不小的女修,毕璩冲上去一把将她的手抓了下来,压低嗓音焦急地骂:“你想死也别拖我下水,那是禹余城本次率弟子而来的长老左元清,好大胆子你敢胡乱编排她。”
“啊?
她很厉害吗?”
“金丹中期女修,放眼整个玄武大陆都少见,你说厉害不厉害?”
毕璩一巴掌拍她脑袋上,“胡说八道也看看对象是谁,你知不知道就你刚刚编排那些,左元清长老就能跟我琼华派反目!”
曲陵南忙捂住自己的嘴,眼珠子打转,一下瞥到想溜的云埔童子,一把窜过去将他揪住骂:“小童子你又骗我!”
云埔金丹初期修为,然此刻在自己师侄跟前却不敢妄动,只嬉皮笑脸道:“那什么,我只说是那堆女的中的一个,又没说具体是哪个,你自己会错意,与我何干?”
曲陵南二话没说,手掌一转,一团三昧真火迎面就弹了过去。
云埔童子笑嘻嘻地侧身避过,手一扬,一个小巧炉鼎张开,将那团火收了进去,随即道:“是你自己笨,我刚刚都告诉你了,你师兄喜欢的是那个嘴甜的美人,嘿你非不信,这回好了,把你师兄的心上人都气跑了。”
曲陵南万分抱歉,转身走到毕璩跟前,认认真真行了一个表达歉意的礼,道:“毕师兄,对不住了,我不晓得那个才是……”
毕璩皱眉道:“你跟我道歉不着,你对不住的是云师妹,等下随我去赔礼。”
这回曲陵南不敢瞎掰那些个歪理了,忙点头称是。
云埔童子幸灾乐祸,蹦蹦跳跳唠叨了许多“毕璩姻缘因你断”,“日后他孤家寡人都是你的错”之类的话,弄得小姑娘越发愧疚。
她乖乖跟着毕璩走向禹余城女修们所住客舍,巧得很,云晓梦并未走远,就在客舍之后院落内,对着大树,似乎仍在伤心。
毕璩更加心疼,上前柔声道:“云师妹,适才真个对不住了,陵南口无遮拦,胡言乱语,说的话没一句真,你别生气了好吗。”
云晓梦回头,梨花带雨,目光幽怨,斜斜一瞥,直瞧得人三魂没了七魄。
曲陵南一旁瞧得大为好奇,深感此女真乃平生所见哭得最好看的女人,以前她在傅府后院见着傅季和的那些个姨太太,加起来哭个十天半月都比不上云晓梦一根手指头。
瞧瞧毕璩看得眼睛发呆,就知道这一眼有多够味,曲陵南一边在心里暗自评点,一边想起自家娘亲,娘亲虽比云晓梦貌美,可大抵做不出这等风韵,她连哭哭啼啼都太直白,哭的都是苦。
可真正会哭的女人,哭的都是如何去掉那个苦。
曲陵南叹了口气,听见自家师兄说道:“陵南被我教训了,现下已知晓自己有错,我特地让她过来陪个不是,小南儿?”
曲陵南耷拉着脑袋过来,瓮声瓮气道:“对不住。”
“大点声,称呼呢?”
曲陵南抬起头,大声道:“对不住,云师姐。”
云晓梦慢吞吞拭去眼泪,柔声道:“陵南师妹何错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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