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2/2）

慕霜吟十岁的时候，偶遇外出办事的太微仙尊，太微见他孤苦无依，又颇为感慨缘分天定，便将他带在身边。后二人遭遇修炼千年的巨蟒袭击，太微情急之下口头传授慕霜吟一道缚灵咒，结果这孩子照葫芦画瓢，竟学的有模有样，成功搅乱巨蟒的攻击，让太微轻轻松松就将妖孽拿下了。

要知道缚灵咒乃咒术中极为复杂的一种，远不及镇妖符那种简单的符咒谁学谁会。多少自诩天赋高绝的弟子，苦练三年五载也难以练出其雏形，万没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第一次使，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太微当时兴奋的直接笑出了声，满脸“捡到宝贝了”的德性，他当即决定将慕霜吟收入门下。为这事，太微还特意去镇子上买了一大包桂花糖，连哄带骗，愣是逼着慕霜吟连夜磕头拜师，唯恐耽误一时半刻，这好苗子就长翅膀飞走到别人田地里了。

“徒儿，你是为师至今为止见过的第二个天纵奇才。”

他抬着小脑袋问：“第一个是谁呀？”

“是为师的大徒弟，你的师兄。”太微笑着说，“他叫江霭，表字云岚，天生剑骨，生来不凡，注定飞龙在天，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是慕霜吟第一次接触“江霭”这个名字。

他听师父说，这个叫江霭的师兄和他一样优秀，第一次使出缚灵咒便赢得满堂喝彩，多少前辈高人都对他赞誉有加，寄予厚望。

慕霜吟很好奇这个师兄，究竟有多与众不同，长得什么样，品性如何？日后在一起同吃同住，能否相处的来？

然后，他一盆黑狗血泼了人家一身……

第一印象全毁了。

慕霜吟悔之晚矣，想方设法的补救，整天凑到江霭面前耍宝卖乖，献媚讨好，可换来的永远是江霭的无视，再不就是白眼，实在忍无可忍了会得到江霭惜字如金的施舍回应——“离我远点！”

慕霜吟这个人可不是那种委曲求全，向人摇尾乞怜讨生活的性子。对方若是喜欢跟他相处，他便和对方交好，对方若是懒得搭理他，那他也不去热脸贴冷屁股。

持续一个月的讨好让他彻底失去耐心，也终于看透了江霭表面君子谦谦如玉，背后要多烂有多烂的性格。

于是他连夜修改相处模式——和江霭对着干！

你看不上我，我特么还看不上你呢！

两个十岁的小屁孩开始了长达七年的较劲儿，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江霭看他百般不顺眼，说他散漫不羁没规矩，说他吃喝玩乐不思进取；而慕霜吟也没咋瞧得起他，觉得这人古板木头假正经，养尊处优，尖酸刻薄，屁事一大堆还冷酷无情，像个没心的石雕。

平时小摩擦不断，到了一年一度的问仙台会武，他们又会成为全场的焦点，两个旷世奇才一水一火，一刚一柔，仙道受尽万众瞩目的双子星，为“问仙榜”榜首的位置争得头破血流。

究竟是从何时产生不同情愫的呢？

慕霜吟问过自己很多次，始终没有答案。

师父说，江霭生来不凡，注定飞龙在天。

他想，若江霭成龙，那自己便成凤。龙凤呈祥，是一对儿啊！

这个念头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弱冠那日，师父才想起来没给他取过表字，便说，“霜”字太清冷冰凉，表字就不做补充了，取反向意思，用“晗”，寓意天将明，迎接晨曦，万物复苏。第二个字，要和江霭的“云岚”二字相得益彰，于是便取“烟”字，二者结合成烟岚。

旭日东升，清晨第一缕曦光照耀山间云雾，一声凤吟唤醒沉睡的天地，又是一日好时节。

甚美，甚美。

这表字起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听得慕霜吟面红耳赤，想入非非。

后来师父仙逝，江霭继承掌门之位，他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云上仙府二把手。满门弟子皆知掌门和长老不和，从小到大矛盾不断，因此，每当江霭和慕霜吟共处的时候，坐在同一屋檐下的弟子们都凝神屏息，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唯恐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而慕霜吟也欣然将“不和”这个从小衍生到大的关系持续下去。

江霭这个人无悲无喜，几乎没人能在他脸上看出明显的情绪泄露。所以慕霜吟故意逗他，变着法的戏弄他捉弄他，甚至故意激怒他，把他惹得暴跳如雷张口喊“滚”。

哪怕被江霭厌烦了，哪怕被世人以为他真的跟江霭“不和”也没关系。

他只想证明自己在江霭心中与众不同，证明自己是个例外，证明自己是个可以牵动江霭心中喜怒哀乐的——特别的人。

只是，“离我远点”四个字可大可小。

说多了，难免伤人。

越往后，听起来越伤人。

最开始还能嘻嘻哈哈的回怼，到后来只能暗暗苦笑。

因为以前不在乎，被说什么都能一笑而过，还以颜色。而现在在乎了，一个小小的“滚”字都能化成一把刀，狠狠戳在心窝里。

某日他去下修界办事，路过一家戏班子，听到台上一个花旦在唱戏，表演的是著名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同行的耿明辉原地站了会儿，看的特出神，慕霜吟刚想问豪迈粗犷的耿掌门怎么也有闲情雅兴欣赏起酸酸唧唧的爱情来了，就听到耿明辉确凿无疑的说道：“这个花旦和那个小生，绝逼有一腿。”

“啊？”

“他们的眼神有问题。”耿明辉光棍儿多年，说这话却一点都不心虚，“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尤其是满含爱意的眼神。当所有人都在笑，你会下意识看向你喜欢的人。”

是么？

含着爱意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也骗不了人。所以他的眼神，江霭读懂了吗？

江霭又不是傻子，他心有七窍，百龙之智，怎会不懂自己的心呢？

但是江霭从未有过回应，因为他受师父教导，天生剑骨，注定了他用一生守护三界的使命，他一心向道，苦苦修炼，断绝七情六欲，为的就是飞升成神。

细细算下来，反倒是他慕霜吟碍手碍脚，耽误人家修行，阻碍人家飞升。

“我……成全……”

心甘情愿死在上邪剑下，心甘情愿灰飞烟灭，心甘情愿不入轮回，永世不见！

“我成全，你了。”慕霜吟轻轻环住他的腰，鼻尖缭绕的不是血腥气，而是那人身上独有的兰花香。他既满足又不甘的笑了笑，从脸上滴落的、不知是汗还是泪：“你可，终于，摆脱掉我了……总算，从我的枷锁中，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