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69章(2/4)
谢若恒摊开双手:“对啊,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按照周俏的情况,国内继续教育的学历对她来说到底有没有用。我侄女儿上过夜大,她上学那会儿成绩不怎么样,只念了个中专,毕业后白天做文员,参加了成人高考准备晚上上夜大。结果那个夜大根本不用去上课的,每个学期期末老师把题都给他们了,相当于开卷考。这样的大专文凭拿出来,正规的哦!学信网上都查得到,但你觉得能学到东西吗?”
黎衍:“……”
对于继续教育,他的确一点儿也不了解。
谢若恒说:“自考的含金量高一点,但是非常难,有些学生需要脱产去报班,好几年才能过。但文凭拿到用人单位去,和夜大那个也差不了多少。就我这个公司招人,我都是要求全日制本科毕业,这是现实。周俏需要的是学到真正的本领,而不仅仅是一张文凭,我在做的这个项目就很适合她。她还小,有成长空间,人品又不错,小黎,你作为她最亲密的人,平时应该多鼓励鼓励她,让她更自信一点。”
黎衍想起自己和周俏这大半年的相处,尤其在最初几个月,他的确有几次取笑过周俏的学历,甚至还说过她长得不漂亮。
他只是无心一说,事后自己都忘了,周俏却记得清清楚楚。哪怕后来在他眼里周俏早已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女人,说给她听,她都不信了。
黎衍说:“我有对她说过,让她对自己好一点,要学会爱自己,不要老是围着我转。我也有让她继续去读书,不止说过一次。”
谢若恒歪着头问:“那她听进去了吗?”
黎衍语塞。
“她听不进去的。”谢若恒说,“你需要换一种更简单的方法。”
“比如?”黎衍问。
“比如,平时多夸奖她,尊重她,鼓励她,肯定她,欣赏她,不用是大事儿,就很小很小的小事就行。要真诚,千万不要假,在生活中潜移默化地让她变自信一些。有时候你要适当地表达自己的爱意,不要因为自己是个男人而觉得说不出口。女人需要赞美,尤其是周俏这样经历的女孩,从小到大得到的爱和关注太少。就说外表吧,她在女孩子里其实长得还行,我是觉得挺可爱的,但问题是你太帅了,她跟你在一块儿,心里多少会有压力。”
黎衍越听越震惊。
谢若恒说的不就是夸夸怪吗?这是周俏一直以来对他做的事啊!现在是什么情况?要他也变成夸夸怪去反哺周俏吗?
原来他现在的自信是这么来的,潜移默化,一点一滴,周俏肯定是不懂心理学的,但她歪打正着地就做到了谢若恒说的所有的事。
可能是见黎衍的表情太过惊讶,谢若恒笑道:“那天,我对周俏说她很优秀,我很佩服她,她一点儿都不信。小黎,你是她的先生,如果你都不能令她更自信,那谁能呢?”
黎衍还处在震惊中:“……”
谢若恒缓缓地说:“我能理解你的处境,小黎,在你和周俏的相处模式中,你一定是更多被照顾的那个。你被照顾得很舒服,周俏自己也乐意。但这种平衡有时候会被打破,你会感到被束缚,她又会觉得很委屈。所以,其实这就是我想让周俏出国的第三条理由,我跟她说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希望她能在实际工作中学有所成,能够发自内心地自信起来,进而得到一份平等的感情,不要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黎衍沉默了一会儿,问:“谢总你是学心理学的吗?”
“啊?不是不是不是……”谢若恒大笑起来,笑得肩膀都抖了,解释道,“我是学机械工程的,当然现在专业基本也荒废了。我这几年的确对心理学比较感兴趣,看过一些书,就是班门弄斧。”
黎衍低垂着头:“谢总,你说的这些事,我以前都没怎么想过,我和周俏……我知道我和她之间存在一些问题,但总觉得我们在一起才半年多,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磨合。她对我有多好,别人根本无法想象,所以听说她要出国三年,说实话,我真的有点崩溃,就不想让她去。我太依赖她了,但是她弟弟对我说,我把周俏当保姆在使唤,这句话我一直记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能劝她去读书,叫她不要对我那么好,但是生活里很多事我都需要她帮我,我能自理!可是……我毕竟没了两条腿,就打个比方,我们家附近那个小菜场,有台阶,我都进不去,她走了我要想买菜,就只能去超市。”
“那就去超市啊!大多数困难想想办法都是可以克服的。”谢若恒语气有些骄傲,“你的情况比我好太多,一定没问题的,我当时都能独自一人生活五年!我妻子都不在我身边。”
黎衍吃惊地问:“为什么?她去哪儿了?”
谢若恒说,“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第四条理由。”
黎衍瞪大眼睛:“还有啊?”
谢若恒也瞪眼:“怎么?不想听了?”
“不是不是。就……”黎衍真的懵了,“谢总你说吧,我听着。”
谢若恒笑起来:“第四条理由就是,周俏让我想起了十年前的许嘉月。”
黎衍:“啊?”
“和你说说我和嘉月的故事吧。”谢若恒神色平静,“我们都是钱塘人,一起在广州读的大学,大一就认识了。她是学计算机的,成绩特别好,我和她一见钟情,没多久就在一起了。本科毕业后嘉月想出国读研,我是在本校保研,嘉月舍不得我,就没去,也留在本校读研了。她问我愿不愿意研究生毕业后一起出国读博,我说行啊。”
谢若恒回忆着当**,语速很慢,“后来我们研究生毕业,我俩决定先回钱塘工作几年存存钱,毕竟出国读博开销挺大的。当时家里人催我们结婚,我和她家条件差不多,两家家长各拿了一笔钱给我们买房做首付,我俩就登记了,买了个期房。”
“那年我和她都是二十七,房子主体差不多造好了,说业主可以去参观。我和嘉月就去了,一起去参观的有十来个人,戴着安全帽进工地,结果那天就出事了。”
谢若恒看向黎衍,笑得有些苦涩,“我出事的原因真的说出来都能笑**,太倒霉了!当时都上了钱塘电视台的新闻。就那个房子里有一段楼梯栏杆没造好,里头没灯很黑嘛,嘉月走的时候就不小心掉下去了,就半层高你知道吗?我一听她在下面疼得直叫就急了,我就……跳下去了。”
黎衍:“……”
谢若恒笑着摇头:“命运就是这么会捉弄人,嘉月没大碍,脚踝骨裂,养了一个月就好了。我呢,就这么一跳,坐了十年轮椅,往后还得坐一辈子。”
黎衍:“……”
他心想:这可真的是……够倒霉的啊。
谢若恒苦笑道:“受伤头一**儿估计你也能想象,鸡飞狗跳。我崩溃了呀,听说自己下半身没有知觉,再也站不起来,闹**,闹离婚,赶她走,有一阵子就觉得是她害了我,恨她恨得要死。”
“但是嘉月没走,就一直照顾我,一年多吧,我终于冷静下来了,接受了这个现实。这时候我开始考虑另一件事,嘉月想出国读博,这是她的梦想,我就叫她去,别管我,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家里人都说我疯了,说嘉月走了一定不会回来,我以后可能都找不到老婆了。嘉月的家里人是求之不得,觉得这是甩掉我最好的机会。我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嘛,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的,我还能拴着她了?”
“嘉月一开始不肯去,说放心不下我,不想离开我。我说我坐轮椅的,我又不会跑,就在这儿等你,你要愿意回来就回来,不愿意回来我也不会怪你。后来嘉月快二十九的时候就出去了,我在家休息了一阵子就注册了恒月这家公司,注册资金很少,当时我有这方面的路子,就做做小中介。”
“我不愿意和父母住在一起,就一个人住,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嘉月每年都会回来看我,我也想去看她,但我的身体不行,坐不了那么久的飞机,所以从来没去过。我当时心里真的特别坦然,就随时做好了嘉月要和我离婚的准备。中间我们也的确闹过离婚,是我提的,她没同意。后来她博士毕业,拒绝了在国外特别牛逼的工作,回到钱塘来和我生活在一起,一直到现在。”
“我们没有孩子。头几年我想要,和她说要不去做做试管,她说工作太忙,不想要孩子,只想陪着我。这几年生活越来越稳定,经济情况也不错了,她想要了。”
谢若恒笑起来,抬手捂了捂眼睛,“我们今年年初开始做试管,做了一次,没成功,嘉月挺遭罪的。她工作压力又大,头发都掉了不少,人也瘦了很多。我说算了吧,都三十七了,她说再试试吧,第二次我们还在排期,我和她说好了,最多做三次,不成功就不要做了,对女人身体伤害太大。”
黎衍静静地听着,也发表不了什么意见。这时,谢若恒又说回了正题:“小黎,我那天问过周俏一个问题,我说你为什么要出国啊?你是想离开你老公吗?你知道周俏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黎衍摇摇头。
谢若恒说:“她说,她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除非你不要她了,或者她**。”
黎衍脸色一变,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两只手在腿上紧紧攥成拳。
谢若恒温和地看着他:“嘉月也说过这话,在她出国前,原话几乎一模一样。我听周俏说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当时就想,这世上居然还有一个和我一样倒霉、又一样幸运的男人,有机会,真想认识一下。”
一会儿后,黎衍渐渐冷静下来。
谢若恒双手在餐桌上交握,注视着他:“小黎,周俏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从她那里,我知道你也是个很优秀的男孩子。她缺少的是自信和机遇,而你缺少的是认同和挑战。不要害怕三年的分离,要彼此信任,彼此期待。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心理学上的一个名词,叫‘刺猬法则’。”
黎衍:“没有。”
谢若恒:“它是说,两只刺猬因为寒冷而抱团取暖,因为各自身上长满了刺,紧挨在一起就会刺痛对方。于是两只刺猬就离开了一段距离,又冷得受不了,接着就又抱在了一起。折腾了好多次,最后它们终于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距离,既能相互取暖又不会被扎得遍体鳞伤。心理学家把这种人际交往过程中的‘心理距离效应’,称为‘刺猬法则’。在一段感情中,它也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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