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咆哮（2/2）

当这一切突然被串联了起来，陈清凡捂着额头，坐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曾经只是没关注，没深想，却不代表这些事情不存在。

陈清凡的书房里，地板上被数不清的纸张撒了一地，上面印着无数的照片头像，与紧随其后的介绍黑字，那是近三十年来，国家队球员的资料名单。

伦敦站的第二天，苏舟和雷蒙比赛，当晚，苏舟对陈清凡简单的讲述了关于简阳的事情，和苏舟自己的猜测。

伦敦站的第三天，陈清凡在上午就调出了资料，下午开始在家中整理，当晚几乎一夜没睡，深深的失了眠，已过四十的男人面色沉默的坐在房中，想着，等苏舟从伦敦回来后，这些事情，该怎么和苏舟说，要不要和他说？不，是不是只是他想多了？是不是他的猜测真的太阴暗了？

伦敦站的第四天，苏舟和安德烈的这场比赛，看的陈清凡心惊肉跳，然后就忽然接到了自家外甥的电话——

与陈清凡的声嘶力竭比起来，苏舟的一言一语，冷静到让人心惊。

他不是一个只想向家人告状的小孩子。

陈清凡本来还愤怒的想立马飞到英国呢，却被苏舟的下一句话给吓的不轻，瞬间被强迫性的熄了火，被迫完全的冷静了下来。

只因为苏舟说——

“舅舅，我要曝光简阳的话，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苏舟的声音无比平稳，列出可能存在的情况。

“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小新人，舅舅你也离开了国家队很久了。”

“如果我曝光简阳，我被强制性‘封杀’的可能性有多大？”

“如果我曝光简阳，曝光的消息是否可以被大多数人知道，而不是被迅速删除干净？”

“如果我曝光简阳，造成的水花，舅舅，你觉得能有多大？”

“如果我曝光简阳——你说，另一些利益相关的人，是会选择弃车保帅，还是别的什么？”

这……

陈清凡咋舌，完全没料到，苏舟竟然在想这些事情。

陈清凡开始了沉默，不知道是在认真思考，还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节拍错乱的呼吸声，借由现代的电子器械，传到了苏舟的耳中心底。

良久，陈清凡哑声道：“粥粥，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苏舟的眼皮颤了一下，应声。

陈清凡道。

“第一：你说的曝光具体是指的哪些方面，你的曝光是否又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第二：你想要由谁来曝光？”

“第三：你是指针对于简阳一个人，还是……想要做到更多的事情。”

听话筒的那一边，再次的没了声音，苏舟意识到，陈清凡没有继续要说的了。

于是苏舟就启开了口，他的回答非常迅速，很明显的，这些问题的答案，早都在他的脑子中生了根，虽然他的第一句话，就让陈清凡愕然的皱起了眉。

“我没有证据。”苏舟淡声道，“但是，舅舅，‘曝光’需要的不是证据，只是‘陈述事实’。”

“简阳对很多小将说过‘安慰’的话吗？——他说过了。”

“这些小将的现状如何呢？——将现状列出来。”

“是否有人曾经已经对简阳提出了质疑？——在上次的热搜事件中，我至少知道了一个现在已经退出乒坛，名为‘谭泽’的人。”

“他到底有没有推我？——这个由我来，我会去找相关的记者，总不可能一点猫腻都没有。”

“还有类似的，很多事情，我们不需要去证明简阳是否有着恶念，我们只需要陈述事实，把他确实做过的事情列出来——然后让大众自行判断，仅此而已。”

“舅舅。”苏舟又重复了一遍，“我们需要的不是证据，只是‘陈述’简阳所做过的事情，剩下的，交由大众来做出判别，而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我需要做的，则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在简阳向我‘求助’的时候，保持沉默。”

苏舟阖上眼，低声道。

“舅舅，这只是‘警告’，起码在短时间内，让那些人的动作收敛一些，不要太明目张胆，而简阳就是送给那些人最好的警告信。”

中国，陈清凡露出了苦笑，只觉得自家外甥果然还是个小孩子，看看那个“谭泽”吧，隐约察觉到猫腻的人，这些年来绝对不止一个，或者说，在他还担任国家队教练的时候，某些人收起了手脚，不敢过于的明目张胆，而这些年来………正是因为他们越来越“胆大”了，才让那些距离最为接近的相关者，察觉到了不对。

然而，察觉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粥粥。”陈清凡沉重的闭上眼，男人的脑中如碟片回闪，闪过了无数种选择，这次他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良久，陈清凡将无数种的选项删了又删，最终，只剩下了一个选项——他觉得，对于目前的苏舟来说，对于他最好的选项。

陈清凡的嘴唇仿佛被针线缝到了一起，他太卑鄙了，这让陈清凡几乎难以出声。

男人艰难道：“粥粥，你…………还是算了吧，我真的担心你这一出不仅不会起到什么效果，反而……苏舟，你的职业生涯不过是刚刚开始，只要你不断的取得胜利，不犯错——你现在已经有了警惕心，这很好……这很好——粥粥，保持现在的势头，国家队的大门绝对会为你敞开，但是如果你真的现在——”

苏舟强硬的打断了他。

“舅舅！”陈清凡说的这些，苏舟当然也想过了，但是……

“十六岁”的少年，总要冲动一些的吧，更何况………他也不是全无胜算，只要——

“这里还有几个前提，舅舅。”

“第一，你之前说过的大风向，风向标，现在是整个亚洲——而我们中国又是重中之重，想要在乒乓球这一方面取得突破，舅舅，你说过的，国家的支持就是最好的动力，而这种支持，是前些年并不存在的。”

“第二，决定性的一点，舅舅，我现在的影响力，远比过去对简阳‘出言不逊’、‘恩将仇报’的小将们强——而且要强的多。”

“第三——”

苏舟深深的吸了口气，第三点，这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也是只有他，才能做到的。

“曝·光·的·时·间。”

像是泛着冷光的刀，锋利的已然出鞘。

苏舟一字一顿的说。

“——曝光的时间，我想选在伦敦赛结束的当天晚上。”

陈清凡：“…！！！”男人瞳孔骤缩，无比惊愕，脑中隐约闪过什么。

苏舟攥紧了拳头，右手握住的手机，也隐约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咔嚓”声。

“竞技体育这种东西………说到底，只有冠军才是有价值的。”

练球，打球，赢球，乒乓球，就是这么简单…………不，纯粹而单纯的事情。

“冠军只有一个，冠军才有发言权，冠军才是站在领奖台的最高端，引起无数球迷的关注、受到无数记者的追捧、让任何人都完全无法忽视的那一个。”

同时，也是绝对不可能被完全封杀的时候！哪怕只有一天！一晚上！

这个世界的中国国力强大，信息消息的交流沟通，比他的世界更加自由。

当这个冠军是一个第一次露面职业赛场的新人，甚至是个来自乒乓球弱洲的新人的话——

乒乓球大洲的欧洲，绝对会爆炸。

哪怕中国的乒乓球再不受关注，也一定会被国外影响到，这股影响甚至可以在短短的几天内脱离乒坛圈，而影射到其他并不相关的群体中——

得到冠军的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

这个新人是你们的同胞，是中国人。

在这之前，从未有任何一个中国人，能在职业巡回赛的某个站点中，摘得最终的胜利冠冕。

所以——

“冠军。”

苏舟的声音中，带上了他也说不清原因的颤抖。

“这次的伦敦站，舅舅，只要我得到冠军………不会被封杀……

“亚洲想要扶持乒乓球的总风向标，现在不过是第一年，正好是风势最猛的时候。”

“我没有污点，我没有犯错，我得到了金牌，我来自亚洲，我是中国人，我是伦敦站的冠军——”

“舅舅，你告诉我，如果我能做到，如果……”

苏舟垂下头，凝视着自己的右手…………也同样在微微的颤抖。

“…如果我能做到，如果我真的能拿下冠军，那么，如果我在冠军当夜，曝光‘简阳’，消息会消失无踪吗？会无法激起水花吗？我会被毫无理由的强制性封杀吗？——在那些消息已经被传播出去之后，新鲜出炉的冠军却立马被强制性叫停，舅舅，你觉得，大家会怎么想？人们会怎么想？球迷们会怎么想？中国人们会怎么样？甚至——乒乓球真正火热的大洲，整个欧洲，会怎么想？”

为了苏舟的这一番话，陈清凡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他猛的站起身体，轰鸣声起，他身后的椅子已经倒在了地上。

男人紧紧的咬着牙，脸上的肌肉剧烈的颤抖着，整个人的面孔甚至可以说是已经全然扭曲，变的无比怪异！

但是他的眼中却越发的明亮。

只因为，如果细细的想下去，似乎，不是不行——

最最重要的那点！

当年，他的任命，是由国家体育总局直接任命的，现在，整个亚洲——中国体坛的总风向标，又是想要扶持乒乓球，这说明了什么？乒协内部和中国体育总局的人们，绝对不是一派！或者说，真正心生龌龊、利益相关的那群人的手，还没有那么长，他们满足于乒乓球弱势、竞争力小的现状，也没想让乒乓球过多的得到外界的关注。

毕竟，无论怎么说，这项运动确实存在着，没有人可以将其抹杀，因此，哪怕再弱，也需要国籍标着中国的乒乓球运动员为国征战，国内的乒乓球联赛也绝对不会消失——所以，哪怕得到的关注再少也无所谓，这其实正好符合了某一些人的心愿！

所以说，乒乓球的圈子其实很小！这帮人……那帮人………国家的支持就是最好的动力，而这些人，其实并没有得到这样的支持，然而，在现状之下，苏舟赶上了最好的时候，他是有可能——得到这样的支持的！

但是，这必须有着一个前提，一个苏舟自己已经说出来的前提。

陈清凡的喉头颤抖着，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嘴唇的开合，每一个字都仿佛重有千斤，沙哑的近乎破碎。

他从未这么、这么的想念过苏舟，他想念自己的外甥，那个身高才到自己的鼻子、还没有超过自己的外甥。

他想要飞到苏舟的身边，抱一抱他，给他一个拥抱，然后拍拍他的肩膀，把那些他——他这个舅舅，这个成年人，已经没有办法负担的起的重量，扫去那么一点点。

冠军，这是一个光鲜耀眼的词，却也绝对是一个沉重无比的词。

“粥粥……”一瞬间，陈清凡甚至觉得自己无比残忍，因为他不仅不能扫去苏舟肩上的重量，反而在狠狠的压着他。

“冠军……”陈清凡无比缓慢的说，“你……能拿到吗。”

话筒那边的呼吸一顿。

然后，一晚上都语气平淡，没有起伏的人，终于又变了语调，成了陈清凡所熟悉的模样。

“哈。”

那边先是轻笑了一声。

然后无比温柔的说。

“会的，舅舅，为了给那些人一个警告，冠军………我没办法不拿下啊，你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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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①周一有事比较忙一整天都在外头，上章留言没怎么回不好意思我稍后补QvQ

②好啦108、109、110三章元旦活动结束啦！静待4、5号两天(留言仍有效)，6号的更新章节里公布粥中喝出金铜板的三只小天使XD……啊不知道这章留言会不会瞬间剧减啊┭┮﹏┭┮（咬牙啃住小天使们探出的翅膀不松口！

③作者是永远的16岁啦！为什么是16？粥粥是16岁我永远和粥粥一样大哼乛へ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