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5、陈清凡与雷蒙(1/2)
更为年长的陈清凡与较对方年轻四岁的雷蒙·博耶尔,曾经——二十年前的他们曾是那么的无话不谈又亲密无间。
然而,他们两人的关系却又并不是那么的“对等”。
在场外,雷蒙可以尽情地与陈清凡倾诉他的心事、抱怨近日的烦恼、请教一切与乒乓球相关的问题;在场内,与其说二十年前的雷蒙·博耶尔是陈清凡的对手,不如说他只是一个被这位奇迹般的中国球员所爱护关照的晚辈。
——单从实力高低上来说,雷蒙与陈清凡的关系、和苏舟与罗德里格斯之间的关系并不相似。
苏舟与罗德里格斯是朋友,他们也是对手。
雷蒙与陈清凡是朋友,但是他们之间却并非对手,因为雷蒙·博耶尔的实力远在陈清凡之下,因为在赛场上的两人的确并不对等。
这种不对等从场内延伸至场外,尽管年轻时的陈清凡从不觉得、这个唯一会愿意亲近他的欧洲人是一个麻烦,但是,对于雷蒙·博耶尔来说又如何呢?
雷蒙当然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麻烦,他可是陈的朋友!是这个中国人唯一的欧洲朋友!!
可——
真的是这样吗?
当陈清凡突然退役,当两人之间的联系被突然切断,当几个月乃至是几年的时间过去,当这个中国人的名字渐渐被乒坛淡忘,当雷蒙终于从震惊、逃避、难过、愤怒——从那种完全无法控制的、被背叛一般的极端情绪中潘然苏醒时——
那个时候,距离陈清凡这名球员的隐退,已经过去多久了呢?
雷蒙将所有的难过与愤怒细细咀嚼,然后彻底抛弃,他就像是终于长大,像是忽然梦醒,他开始从头审视起他与他所憧憬着的中国球员,而就是这么一回忆,雷蒙便发现——理所当然地发现,他有什么资格对陈生气呢?陈帮了他许多,帮了他太多,这个中国人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所向往的道标,而道标又是什么呢?那是象征,是模范,是让人哪怕只是远远地望着、都会不由自主地心生动力、心潮澎湃的一种存在……
有一点是被确定的:哪怕陈清凡自己并没有这样的意识,但是这个中国人确实在他让自己、让雷蒙·博耶尔这个人变得越来越好,从场内到场外。
而他、这个名为雷蒙·博耶尔的人呢?
当现在成为曾经,当快乐成为过去,当人已经经历了太多,当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青涩而幼稚的自己——
没有了陈的友善,没有了陈的关照……在没有了那个会聆听他的倾诉、且为他解决场内与场外的困难与困惑的中国朋友后——
就像是——陈当然不是他的父母,可是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直理所当然地享受着父母的纵容的顽童,突然被迫来到了这个真实的世界,当他终于过于迟缓地接受了【陈清凡突然退役】的这个事实后,就像是做了一场过于漫长的梦,雷蒙终于在此刻梦醒如初。
做了太久的美梦该醒了——
所以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回到了那个他与清凡·陈仍是两条从不相交的平行线的那个瞬间。
于是雷蒙意识到了,他意识到,对于陈清凡而言,他的存在实则是无关紧要的、甚至是累赘的,他对清凡·陈这个人没有任何的帮助,反而……
……真的受了他太多的照顾。
——他在无知无觉地享受着年长者的庇护。
——所以才在长者突然离去的那一天起,因为【失去】而倍感愤怒。
…
……
………
以人类的智慧水平与行动能力而言,人的确是一种寿命相对漫长的生物,人的一生也就变成了一趟不断回首又次次不同的分段旅程。
旅程可以分为未开始、进行中、与已结束。
已结束的旅程就是属于一个人的回忆与曾经,当人们回首望向过去时,他们总是能看到那个独属于过去的自己,即使那个过去的自己再怎么调皮、幼稚、乃至是顽劣不堪,人们大多也都会抱着【曾经的我是这样的吗——真是小孩子啊】的包容心思。
大多数人的想法都是偏向善意的,乃至是心生怜爱的。
但是雷蒙却不喜欢曾经的自己,他一度厌恶那个只会一味地享受着别人的照顾的自己,想要痛骂那个只会闷头生气、只因为完全联系不上陈就愤愤地摔了手机、抱着可笑而固执的自尊心、完全不肯坐飞机去中国寻找对方的那个自己。
——为什么他会认定陈一定会打电话给他、甚至是坐飞机到巴黎来对他解释呢?即使……即使陈真的、确实不联系他,他难道就不会想方设法地去联系一下陈吗?为什么他不能“屈尊”跑到中国去,面对面地问问陈究竟是为什么才突然退役了呢?
是啊,为什么啊。
二十年前的雷蒙·博耶尔并不明白,毕竟那就是一个自小就家境优渥的、被泡在蜜罐子里的、看似是个不错的家伙的蠢蛋。
二十年后的雷蒙·博耶尔则非常明白,那是因为他已经在陈的关照下迷失了自我,将所有的善意逐渐认定为理所当然。
——陈肯定是会来看我的吧,他会对我解释清楚的。
曾经的雷蒙就是如此坚信的。
然后毫无悲悯可言的现实就给了他当头一棒,冷冰冰地在他的耳边低声嘲笑。
醒醒吧,哪里有什么仅靠一人就能维系的情谊呢?
——陈突然退役了。
——他给陈打电话,打了连续两周,那端却一直是忙碌拒接的状态。
——陈主动给他打电话,他却抱着至今为止他也无法理解的恶劣情绪,故意拒接了那些连续拨打了数日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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