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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李德全在清溪书屋外边儿听了慎刑司太监的报信儿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走回了书房。
他心里把消息过了好几遍,拿不定这个事情要不要全说出来,不过看到宫女们端着蜡烛开始点灯的时候,就已经拿定主意了,还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吧,自己就是个传话的,别到时候自己也惹了一身腥。
“皇上,送到慎刑司的奴才张嘴招供了。”
“怎么说呀?”
“这个奴才早些年的时候受过孝昭皇后的恩惠,如今听贵妃娘娘吩咐。”
话虽然说的比较婉转,但是在康熙听来就透露出两个信号,第一个就是当初孝昭皇后在表妹身边埋下了人手。第二个就是贵妃并不如她表面上的老实。
作为丈夫,对于两位早早去世的妻子,康熙不愿意把她们想的那么坏。毕竟是陪伴了自己的人,特别是自己的元后,更是因为生子丢掉了性命。
可是当初六阿哥之死,下手的是平贵人,用的就是孝诚皇后留下的人。这件事儿让康熙不愿意去提起,可是到如今,孝昭皇后留下的人被贵妃启用了。
康熙冷笑了一声,“这些女人呐!”
他从清溪书屋走了出来,沿着道路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后面远远的跟着奴才。没走多远走到了一处寺庙旁边,听见晨钟暮鼓在耳边回响,虽不至于当头棒喝,但是心里面儿已经明白了。
每个人都有私心,世间从来只有伪君子和真小人。真正的英雄和君子有没有?有的,那真是太稀少了。
后宫的女人都是伪君子,或许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表妹。她是真小人。
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我讨厌你们,我懒得看见你们。我不动你们的孩子,但是你们谁要是不老实,我立马弄死你们。
想到这里,康熙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初表妹要死要活指天发誓不让承乾宫住进去别的女人,当年自己年轻,总觉得他恃宠而骄,但是还是答应了她。或许至始至终她跟别人的不一样。
康熙转身招手让李德全过来,“贵妃因为什么那么关注皇贵妃呀?”
李德全低头想了想,“贵妃娘娘一直让人盯着看皇贵妃娘娘是否有身孕……”往后的话不是李德全能说的,所以他说到半截闭上了嘴。
“皇后之位!唉,都说视死如事生。朕百年之后,谁才能躺在朕身边?”
说句不客气的话,理智上康熙觉得前两位皇后已经尸骨腐朽,美人早就离开了,就算是把棺木放在梓宫旁边又如何,上天入地再也找不回这两个人了。但是他的感情上还是相信两个皇后徘徊在地宫,在等着自己。
这宫里有四对姐妹,够了,以后不让姐妹都进宫了,生出多少事非来。
“你亲自去,让贵妃收敛一点儿。”
“是。”
“回来!把她手里的那些人手都给收缴了,既然想做慈母,就安心的带孩子,其他那些有的没的不用多想。还有,梳理一遍宜妃姐妹手中的人手,看看佟贵人有什么心腹,查明白了立即把她们的爪子剁了。”
李德全答应了一声,带着人退下去了。
因为田蜜中午突然哭了一场,四阿哥下午放学了就跑过来问安。他来的时候身后还带了两个小尾巴,分别是五阿哥和七阿哥。
两个小阿哥打着来给娘娘请安的旗号,来了之后东游西逛,田蜜让人拿着点心哄他们俩在院子里玩。
四阿哥倒是不在意他们两个,只是站在田蜜旁边十分担心,“额娘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难受起来了?”
“就是做梦了,梦见……梦见我小时候的事儿。梦见我小时候被人家拐卖了,遇到好心人收养,还送我去读书,只不过当时为了读书,我欠了一屁股的债,终于知道我姓甚名谁的时候,迫不及待的去找家门。找到了之后就被赶出来了,还被我兄弟推倒了撞到了脑袋。”
“是哪个舅舅胆大包天?”
四阿哥从懂事儿就对着佟家的人喊舅舅,这个时候问这种话显得自然无比。田蜜伸手摸了他的脑门儿,用手指轻轻的弹了一下。“都说是做梦了,不过要说起来,假如不是做梦,我这个时候找上门儿,又不是宫里的娘娘,他们自然不把我放在心里。你看看都是佟家的女儿,我的分量和你姨妈的分量不可同日而语。”
田蜜嘴里的姨妈就是住在延禧宫的佟贵人,听说最近一段时间因为昼伏夜出,又因为整天躺在床上看书,两只眼睛嚷嚷着不舒服。田蜜想着这丫头十有八九可能是近视了吧。
说到了佟家,四阿哥支支吾吾的把自己听到的一个消息说了出来,“儿子听身边的哈哈珠子讲,说……说几个舅舅把钮钴禄家拆了,逮住了钮钴禄家的爷们大战了一场。”
“这是为什么呀?”
四阿哥害怕田蜜着急赶快解释,“听说嫁到她们家的姨妈被欺负了。”
田蜜是佟国维的嫡长女,佟国纲没女儿,刚生下来就被他兄弟俩特别稀罕,没过多久就送到了宫里陪着当年的康妃,就是康熙的生母。和家里面的姐妹们并不亲近,但是田蜜知道有一个妹妹嫁给了阿灵阿的哥哥,前几年刚生下来了一个男孩儿,前不久又生了一个闺女。
四阿哥接着往下说:“……有江南的人巴结他们钮钴禄家的爷们,送了几个江南的女子进院子,结果那几个女子不服管教顶撞了姨妈。姨妈当时就抱着表妹回娘家了,那天正好几个舅舅都在家。然后一块儿骑马带着人把姨妈家砸了,又把姨夫的几个兄弟也给打了,顺便儿把索额图的几个儿子打断了腿……”
“顺便?”田蜜怀疑这不是顺便可能是蓄意报复。
四阿哥点了点头,“就是下手有点儿重,索额图的三个儿子都被打成了重伤。反倒是钮钴禄家的爷们儿……就姨夫被开了瓢,就是看着吓人,不过不严重。我听人说姨夫给姨妈赔了礼之后,他们两口又回去了。”
四阿哥没有说的是当时佟家的人放出风声,说是看见索额图他们家的人见一次打一次。
“这事儿就没闹大?”田蜜相信索额图绝对不会吃这个哑巴亏。
“闹了,都闹的皇阿玛跟前了。”
“然后呢?”
“皇阿玛说他们当街斗殴,每人各打20大板,舅舅们被拉下去打了20板子,索额图他们家的人养好伤之后还要再被打20板子,然后就赏赐了一点药才下去。”看田蜜的表情有点不对劲,四阿哥赶快解释,“那些奴才不敢真打,他们衣服里面垫着牛皮,虽然看着声势吓人,舅舅们叫的也特别惨,但是屁股都没红。您放心,比这更过分的事情舅舅们都干过,这次也不过是打架罢了。”
四阿哥也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轻易的算了,毕竟佟家的人看上去十分无理,手段强硬,而且做事蛮横。衬得索额图他们家的人倒了大霉,四阿哥把佟家当作自己人,站在自己人的立场上,四阿哥也不能说佟家的那几个兄弟打的好,打的妙,打的呱呱叫。反而是想着让额娘好好的劝劝他们,别在四九城里面横着走。将来要是倒霉了,落井下石的人太多。
“儿子觉得他们如此行事全是凭着皇阿玛偏心,这事儿拿出去说……”
“拿出去说他们不占理。”田蜜这会儿觉得有点儿喘不上气,忍不住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这可真是……我阿玛也不管管他们。”
这手段多么简单粗暴啊,索额图完全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明明你们有理,结果变成了没理的那一方。
“您别生气。”
“没生气,”怎么可能不生气,田蜜不想让佟家的人扯自己的后腿。但是面对四阿哥又不能把话说的太明白,“放心吧!外边儿的事儿跟咱们娘俩无关。”
四阿哥乖巧的点了点头,但是却不是很相信这句话。不可能无关,宫里的书已经不太平了。大哥和二哥闹起来了,三哥想要独善其身,作为老四的四阿哥就想着保护弟弟们。但是每一次闹起来大哥和二哥非要让弟弟们站队,非此即彼。四阿哥觉得快烦死了,但是又没办法。年龄虽然还小,但是他这个时候已经懂事了,四阿哥已经意识到了权利或者是势力的重要性。
夜深人静的时候,四阿哥自己也分析过,比起其他兄弟,自己也就是比太子差了一点儿。内宫有额娘只手遮天,外边有佟家等着自己收用。为什么不甩开大哥和二哥自己另立一个山头呢?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了看在外边儿玩耍的两个弟弟,又瞧了瞧这屋子里面站着的奴才们,一张小脸皱巴巴的。
田蜜就知道四阿哥有话要说,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人出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让四阿哥坐上来。
“怎么了,是不是有话要说?”
“额娘,”四阿哥软绵绵的叫了一声,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一点儿都不软。他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下,田蜜立即摇头。
“不可不可,你要是听额娘的话,你这个时候就老老实实的跟在太子身后。记住: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也要记住一句话,出头的椽子先烂。等着吧,将来有你皇阿玛收拾他俩的时候,跟他们一起蹦跶的你,你说会不会收拾你?”
四阿哥心里面儿已经比较倾向于额娘的提议了,自己虽然看着风光,但是根基浅薄。自家人知道自己的事,如果没有额娘支持宫外的佟家也不会听自己的话。
但是仍然有一点儿不甘心,“儿子……儿子……儿子不想被他们两个吆来喝去了。”
“记住一句话,忍字高!忍字高!忍字头上一把刀!忍吧,忍到你皇阿玛没儿子可托付的时候,就轮到你了。在此之前,你要正经的拿出些本事来,要不然到时候你有本事的人比你还年轻,你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时至今日,四阿哥对于田蜜还是特别佩服的,能在宫里面叱咤风云,能将内务府收拢到手里,这样的女性不可以小看。
额娘说现在不行,四阿哥就认为现在真的不行。事实也是如此,他叹了一口气,看他无精打采的模样,田蜜搂着他的小肩膀安慰:“苏东坡在《晁错论》里就说过: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必有坚韧不拔之志。这篇文章你回去再将它背下来,背到烂熟于心了,回头想想你今日所思所为,你就知道为什么额娘现在拦着你了。还记不记得咱们路过黄河的时候看过的中流砥柱。中流砥柱立于江水之中,滔滔江水一直在冲刷着它,它何曾动摇过?你现在跟额娘说,你和中流砥柱比起来,它自岿然不动,你在满朝文武的冲刷下会动吗?在你皇父的审视中会动吗?”
他未必能干的过兄弟,更别说满朝文武和皇父了,“儿子领训”,四阿哥站起来趴在田蜜跟前磕了一个头,“谢额娘教导之恩”。
“这是应该的,做娘的就是要教养儿子,母子天性就是如此,不必你谢恩。去吧!跟弟弟们玩儿去吧,等会儿留下来一块儿吃饭。”
康熙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田蜜都已经带着三个小朋友开始吃饭了,他才带着一群人打着灯笼溜溜达达的走了过来。
等到他来了之后,要重新上菜。
康熙洗了手,看见三个半大小子跟水葱一样的站在前面,心里忍不住高兴了起来。“怎么今天来的这么齐整?”
四阿哥回答:“儿子带弟弟来给额娘请安。”
康熙心中高兴,指着凳子让他们兄弟三个坐下,他这个人比较注重养生,晚上吃的不多。看着三个半大小子狼吞虎咽把新上来的一桌子菜又扒拉了一个干净,忍不住点头:“能吃是福,但是也要节制。早上可以多吃,晚上却要少吃。平时也不可吃太饱,多走动走动,能做的事自己做,别干什么事儿都要指望着奴才。”
兄弟三个站着听了训,最后一起回答:“谨领训。”
兄弟三个走的时候,康熙又一人赏了一个砚台,十支湖笔和一盒墨锭。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康熙看着奴才们举着灯笼把他们兄弟三个围在中间送走了,心中才放下心来。
他这边儿伸着脖子看着儿子们走远,一转头看见田蜜脸色并不太好,“这是怎么了?”
田蜜不得不忧愁的跟康熙说自己听四阿哥讲的消息,“今天胤禛来这里,要不是他说漏了嘴,我还不知道呢。听说我那群兄弟们跟索额图家的人干起来了?”
说起这个康熙就觉得头疼,“实在是莽撞,你别操心了,朕已经打过他们板子了。”
可问题是你的那些板子根本没有打到他们身上。田蜜摇了摇头,“自从我伯父去世,我算是发现了他们兄弟几个都像是那不知道去哪儿都驴子,焦躁不安又没什么本事。平时看着挺横的,实际上心里面儿没什么成算。”
如果是他们故意为之也就罢了,如果要真是丝毫没有什么成算,田蜜就担心佟家过不几年就要倒了。
田蜜的忧愁明明白白的摆在脸上,康熙也看出来了。他忍不住把手中的一本书扔在了炕桌上,“朕早就跟他们说过,他们家里面的那些破事儿别拿来烦你。如今被你知道了,吃不下睡不好,操心着宫里边儿一大家子还要操心着他们的几个混蛋。”
田蜜这会儿还没想起来要说什么,康熙又说:“过几天就是你的好日子,你要是不放心,到时候让他们隔着屏风给你祝寿,你也骂他们一场出气。说到底他们最近一段时间行事有点儿太张狂了。”
能见到娘家人,在宫里面就是一种恩典,田蜜是要谢恩的,她刚刚站了起来,康熙就摆了摆手让她坐在自己对面。“有些话朕不好说,到时候你跟他们说明白,将来这天下还是太子的,太子对索额图向来依仗,让他们两家少结一点儿仇,将来说不定还能面儿上过得去,如今做的太过分了,恐怕将来不好收拾。”
田蜜听了之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康熙就坐起来隔着的桌子拉着田蜜的手,“都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咱们将来的事儿不好说,要是万一朕突然驾崩,来不及交代,将来不管是你还是佟家,太子和赫舍里氏能留几分香火情还不知道呢。”
“别想那么多了,表哥。将来万一真的是您驾崩在我前面,大不了到时候咱们两个的棺椁一块儿出了这紫禁城。”
“胡说八道!蝼蚁尚且苟且,朕又不要你殉葬,你少这么想,一定要活着,用你的眼帮朕看着这些儿孙。等到你七老八十老眼昏花,人变得糊涂,说不定要跟小辈争吃的抢喝的的时候,你都忘了朕是谁了……”
他这个时候想起一首诗,“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心里面想着自己和表妹一同长大,如果将来她真的老的糊涂了,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恐怕也会记着朕……这不过是一种美好的期盼罢了。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或许表妹也会走在自己前面。
康熙松开了田蜜的手,“这一段时间没事儿,再过几天你的千秋过后,朕就亲自护送太皇太后回盛京。趁着这一段时间有空不如朕带你出去转转。”
田蜜立即睁大了眼睛,“出宫吗?”
“嗯,房山那里多名寺,朕白龙鱼服,带你去上香。”
田蜜听了之后心中欢喜,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算是出了一回宫,但是心里面仍然有些忐忑不安,“这事儿老祖宗知道吗?”
“放心,老祖宗不会说什么呢?而且这次去求佛祖保佑你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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