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痛彻心扉(2/3)
这是记忆中没有的片段,她只用那双盛满了哀伤的眼睛望着他,花瓣般的唇微微颤抖着。
这个时候的她,还没有凋零下去,颜色有一点点发白,像是被雨打过的梨花。
还能救得回。
他失神了片刻,到了该说话的时候,身躯自动张了口。
“呵。”他低低冷笑出声,“需要在意旁人?”
怔忡之间,自问自答。
话语一出口,心底涌起的冰冷竟是比一身伤痛更加刺骨。
当初他便是这么对她说的。她问他,她的夫君与旁的男子争夺另一个女子,置她于何地?
他便是这么回她的。
倘若,此刻是她这般冷冷看着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没有亲身经历,又怎会感同身受?
脑海里传出极轻的嗡鸣,他沉沉一喘,想要上前拥住她,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躯体绵软破碎,只余左臂完好。
一口口鲜血喷涌而出,他知道这不仅是妄境中这具身躯的伤,还有他身上那些真实的、严重百倍的伤势,它们一齐发作了。
他可以无视疼痛,但却无法阻止身体的痉挛抽搐,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和精神都在疯狂流逝。
再是沉稳的他,也不禁心头微灼。
他沉沉喘息着,跟在她的身后,低低地迭声唤她。
“阿青,醒醒,这是妄境。”
“我就在你身旁,没有离开你,不会离开你。”
她置之不理。
“好一个……竹叶青啊。”
明明是她坑了他,此刻她却摆着这般无辜的脸,哀伤地谴责他这个坏人。
他的唇无力地擦过她的脸颊。
她没有理他,依着记忆里的轨迹,她游魂一般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哀伤的小脸一点一点绝望下去。
他把她关在院子里,足足半月。
他挡在她身前,她只会麻木地继续向前走,他若不让开,她会把自己弄伤。
他的喘声越来越重,吐到最后已吐不出什么血来,胸喉之间只余一片苦涩。神魂离体太久,真身的伤势迟迟得不到料理,已愈加恶化,时不时便令他一阵恍惚。
眼睛刺痛得厉害,他一次次沙哑地唤她,却怎么也唤不醒。
眼睁睁看着她一点一点憔悴凋零。
终于,她缓缓爬上床榻,陷入沉睡。
梦中有他。苍白的小脸上渐渐浮起了清浅甜蜜的笑容,带着几分青涩。
他不禁轻轻挑眉,倚到她的身边,用完好的左臂将她揽护进怀中。
短短几日,她便把自己折腾得瘦骨嶙峋,不过她的身体仍是软的、暖的。她和他不一样,他是硬到了骨血里面,她却拥有一身软玉般的骨,像是最清澈的泉水,又像是最润泽的暖玉。
小小一团,乖顺地偎在胸口,好似什么灵丹妙药,顷刻便让他忘却了一身伤痛,只觉又暖又懒。
沉声一叹,长眸缓缓阖紧。
明知不该,但这一刻,太值得贪恋珍惜。
谢无妄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迷糊间感觉到身侧有些陌生的异动,他的气息迅速转冷,下意识地将手搭向腰间的剑柄。
——探了个空。
心底一沉,他记起龙曜已经没了。
屏息,睁眼。
刺目的阳光险些叫他沁出生理泪水。
这是……到了哪一幕?
“妾身的一切,但凭道君作主。”身后飘来一个甜腻的声音。
女子的声音。
谢无妄下意识地眉心一跳,脊背蹿上寒流。
偏头一看,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刺目的红。额心有红梅的女子,双手轻轻交叠在身前,肩端得极平,微微向后压,下颌微含,神色柔顺。
不是云水淼啊……
谢无妄心头先是一松,再又一紧。
在他的神魂沉睡的时候,妄境中已过去数日,到了他将一名酷似西阴神女的女子带回玉梨苑,宁青青心灰意冷地离去的那一日。
赤色的瞳仁骤然收缩,微震的视线转向身前。
只见距离院门最近的廊椅上,苍白脆弱的女子拎着裙摆急急迎了上来,一双眼角微垂的漂亮大眼睛里蕴着委屈,却是情难自禁地弯成了小小月牙,闪烁着期待的光。
她以为,他带了青城山的人回来。
谢无妄齿间发冷,胸口仿佛坠了千钧寒石,坠得血液也冻结成冰。
这是她身上最后一束光。
那个时候他不以为然,他知道她很好哄,只要他不碰别的女人,她总会乖乖地收起爪牙,重新依偎到他的身边。
毕竟他知道她的底线。
他深谙谈判之道,太早亮出底线的人,总会一败涂地。
就像她。易于掌控的她。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失去她。
此刻,他已来不及阻止。
他眼睁睁看着她望向他的身后,看见了那个女子,然后那两簇漂亮的小火苗在她的眼睛里熄灭、破碎。
一寸一寸,心死成灰。
一切在他的眼前放慢,他敏锐地觉知了她的每一缕情绪变化,那些痛像是交错的线刃,丝丝缕缕切割到了他的身上。
他已经知道,这次黯然出走,会要了她的命。
“阿青……”
早已干涸的胸腔陡然涌起一口血。
他下意识上前搀她,却被她狠狠挥开。
她很虚弱,脸上浮起了破碎的笑容,凄美得动魄惊心。
他沉沉喘着,眼前阵阵发黑。
神魂,离体太久了。
“阿青,别走。”
忽明忽暗的视野中,她的身影如游魂一般,飘进东厢。
他曾让她为那个女子安排住处。
她循着记忆,一件一件地做着令她自己伤痛欲绝的事情。
她笑着问他:“不如住正屋如何?”
这是她的家。
这是她的家……
她要把她的家,让给别人。她,不要这个家了。她不要他了。
一片赤色模糊了视野,他的耳畔像是有凶兽在哧哧喘气。
她的身影就像就一个小小水印,缓缓氤氲开。
他怎么会放她走?他不该放她走。
这一走,她再没有回来啊……
此刻若是留不下她,越往后,妄境的境况只会越来越坏。
不能让她走。
他会告诉她,这个院子永远是她的家,永远只有她一个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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