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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问:“我与张炳成素有嫌隙,因他多次被打入大理寺。你说我该不该上心?”
许继行不再多说,接过她手中的篮子,伸手示意道:“请坐。”
宋问坐到一旁,他转身将包子发给诸位将士。
两边人相安无事,宋问看他们一直忙活完整个早上。
晌午过后,来了一批人替换。只有许继行还留着。手下人给他带了点吃的。
日头很晒,他还穿着铁甲,脸上全是汗渍。昨夜一宿未睡,倒没看出多疲惫。
挡着太阳,走到宋问旁边的阴凉处,一屁股坐下。
宋问道:“偷懒?不大好吧少将军。”
许继行摘下头盔,摸了摸后脑,全是湿的。才不管她说的,盘腿坐好,说道:“宋先生,总听闻你豁达,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宋问:“说。”
许继行道:“没有找到的人,是张炳成的妻子,还有他七岁的儿子。我不知道他们与此事是否有牵扯,可一旦找到,罪责难轻。他夫人暂且不说,他儿子也该死吗?”
宋问道:“不该。”
就像当年的林青山和他的儿女。林唯衍就活下来了。
不管林青山是不是被冤枉的,当时的他,比现在的张炳成,罪状还要重。
对于株连,宋问虽然理解,也无从改变,但绝不认同。那不过是封建社会当权者,基于自己利益而设定的律法而已。
宋问和他立场不同。
许继行看向她,没料到她会回答的这么干脆,试探道:“宋先生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做的是错的?”
宋问摇摇头:“我可没说。我还没有那资格去评判这件事的对错。”
许继行:“难道没有对错吗?”
宋问道:“除了大是大非的事,我认为没有。而所谓的大是大非,是因为它触及了底线。底线就是律法,你现在在维护的事情。”
许继行仔细思考了一阵,又给迷糊了,问道:“那宋先生的意思是,他们不一定错了,却又该死?”
宋问叹了口气:“在秦朝的时候,一个人犯罪,他的左右邻里都要受到惩罚。现在呢?你觉得他们应不应该?还是秦朝的时候,男人殴打妻妾,也要受到惩罚。现在呢?你觉得这又应不应该?”
许继行:“……”
许继行挠了把头,继续猜测道:“那宋先生的意思是,应不应该,还要看不同的时候?只要律法在了,事情就是对的?一切,都是看律法决定的?”
宋问看着他,轻蔑一笑,继而摇摇头。
许继行满心的挫败感,抬手偷袭道:“成成成,许某愚钝,宋先生您直言行不行?”
宋问道:“这果然活到老还得学到老是不是?”
许继行认命点头:“是是是。”
“对错看的不是律法也不是时代,是人心啊。”宋问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胸口,“所以我问你的是,你觉得应不应该。这是看的你。而你评判的标准,是社会告诉你的,你的本心告诉你的,是你成长数十年来,你自己告诉你的。假使有朝一日你成了千夫所指,那错的绝不只是你一个人。”
“一个恶人,不会因为律法不允许,就克制不去作恶。一个好人,也不会因为律法不禁止,就蓄意去为恶。人不会因为有一天,律法忽然变了,就跟着去改变自己。所以这世上有过那么多的反抗,起义,变革。”宋问道,“不必让所有人都认同你的想法,也不必去认同大多数人的想法。一个人没必要非让自己陷在一个世界里。古往今来多少贤能者,不都是因为不容与世,偏偏知其不可而为之吗?”
“所以这个答案,我无法回答你。”宋问敲敲脖子道,“其实你会来问我,心中已经有计较了。是吧?”
许继行抬起头,唏嘘道:“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宋问道,“人想要活下去,就是从妥协开始的。有舍才有得嘛。”
两人难得和谐共处,坐在一起说话。
许继行又道:“宋先生,我想再问一个问题。”
宋问:“说。”
许继行:“先生是很讨厌我吗?”
宋问还是很直白的道:“是的。”
许继行虽然早有准备,这样听着颇有些受伤,接着问道,“为何?”
“就是因为找不出原因,所以我自己也很困扰的。”宋问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你怎么就这么让人讨人呢?”
许继行:“……”
刚刚缓和的关系重新陷入僵持,许继行放弃了。
城门口驶来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
马夫跳下来,接受盘查。
将士道:“车里的人一并出来!”
没有动静。
将士皱眉:“里面有人吗?”
马夫点头:“有的。”
将士上前一步,又喊道:“下车!”
那马车里迟迟没有动静。
那马夫一惊,当自己真惹上麻烦了,回身喊道:“夫人?”
将士皱眉,看着不对,就上前掀帘查看。宋问敲着折扇过来,喊道:“等等!”
她走过去,挥手让将士退开两步,而后掀开帘子,从缝隙中往里看去。
里面是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换了装扮与妆容的母子二人。
宋问看着他们道:“这二位……”
两人冷汗涔涔。钟三娘抱紧小儿,吞了口唾液。脸上露出一丝绝望。
宋问道:“是我的朋友。身份不大方便说,也不方便见人。麻烦行个方便,出事了我自己担着。”
钟三娘猛得抬头,望向宋问。
许继行跟在后面走过来,点点头道:“此事宋先生居功至伟,还未来得及感谢。一个小小的人情,许某还是做得的。放人!”
宋问爬上马车,转身坐进去。马夫重新坐上车辕,向前行进。
待将他们送出城门,马夫勒绳停了下来。回身道:“夫人,说好了,就送您到这儿。”
钟三娘看了宋问一眼,率先出去。
待车夫驾着马车走远,此处只剩下他们三人。钟三娘按着小儿的头,一起跪下,朝她磕头。
钟三娘道:“谢谢先生不计前嫌,搭救我儿。谢谢先生!”
宋问蹲下,用扇子抬起她的头,看着她的眼睛道:“有一件事我希望你明白。我救你,不是因为你无辜,或者你的儿子无辜。而是单从这件事情来讲,你儿子应该是无罪的。而你,你有罪,因为你替张炳成做帐,你算是从犯。可你不应该接受那样重的罪责。”
宋问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是无罪的,可偏偏无罪的人,却受到了不应有的待遇。这其中有一部分,是你,还有你夫君造成的。我想你刚刚已经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了。”
钟三娘道:“若先生要我的命,三娘绝不推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