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2)
燕思空何止感想,他也敢做。
从他决定暗中推动削藩一事时,便已经想好了。成,则国富民盛,是泽被万民之功业,不成,也有很大可能逼反了梁王,梁王若反,葛钟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跟着梁王反,死罪,二是抵抗梁王,多半还是个死。若是梁王真的篡了位,那就更好了,梁王贪婪却不昏聩,总比昭武帝强,何况当年他没少受谢忠仁的欺压,他若称帝,能把谢忠仁剐了。
此一石三鸟之计,用好了,能剩他十年的力气。
燕思空笑了笑:“我入朝为官,自然也希望能建功立业,惠国惠民,再说,我也只敢与你说说这酒后狂言罢了。”
“你呀。”封野捏了捏燕思空的脸颊,“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他眯起双眸,“不,我可能……从来都没能看透你。”
燕思空笑道:“我若那般容易看透,你怕是反而不想看了吧。”
“你说得对。”封野着迷地看着燕思空,“越是看不透你,我便越是想看,看着看着,便再也无法移开眼睛了。”
燕思空心中微酸,淡道:“有些人,你最好一辈子也看不透。”
“那个人一定不是你,我想知道你的所有。”封野凑了过去,轻吻住了燕思空的唇。
屋外寒冻刺骨,屋内暖意正浓。
——
因为天气寒冷,封野将封魂接回了王府,燕思空见到它时,发现它的皮毛赫然比夏日厚实了一倍,看上去更加雄壮庞大,普通人看到怕是要吓尿裤子,就连府内侍仆见了都绕道走,可他却已经不怎么怕了,甚至几月不见,竟还有些想念。
他用力搓了搓封魂的两腮,笑道:“魂儿,你这一身皮毛,看上去简直像头熊了。”
“那你怕是没见过熊。”封野抚摸着封魂的脑袋,“熊可比它大多了。”
“你们当初碰到熊,定是凶险万分吧。”
“嗯。”封野点点头,“若不是魂儿冒死引开了它……”他突然凑到燕思空耳边,暧昧道,“你可就见不到你的夫君了。”
燕思空笑骂道:“就会瞎说。”
封野得意地直笑。
那日傍晚,他们一同迎来了今冬的初雪,那雪下得纷纷扬扬,很快就积了厚厚的一层,俩人坐在暖塌之上,饮酒、赏雪、闲聊,看着大雪逐渐缀满槐树枝头,封魂兴奋地在雪地里追自己的尾巴,这份宁静令人难以言喻的满足。
第56章
年关临近,隆冬愈寒,就在朝廷为了雪患一事焦头烂额之时,一封疏奏犹如大石投水,激起了一层不小的涟漪。
这封疏奏名曰《论廉政节用疏》,是沈鹤轩入仕两年所上奏的第一封折子。文中毫不客气地指出国库拮据,盖因用度太奢,赏赐不节,宗室繁多,官职冗滥,军旅不精,并针对每一项提出了解决之法,可使民不加赋而国用足。
这封疏奏针砭时弊,直言谏诤,除却开头不可忽略地称赞一下昭武帝之持政功业,而后言辞极为犀利,字字见真章,一个年轻翰林能有这般的眼界和见解,着实让人震撼不已。
燕思空听到这个消息时,心情很是复杂。
一方面,沈鹤轩确实听了他的劝告,没有再不合时宜地提海税,另一方面,沈鹤轩有高屋建瓴之才,却无通达人心之情,当他怀抱着一腔忧国忧民的热血秉笔直书时,怕是想不到、或是根本不在意,这封疏奏会给他带来什么。
如今朝野上下,遍布尸位素餐的官员,他们心中对时政岂能无知无解,只是没人愿意捅破那层窗纸,因为谁捅,谁就要付出代价。
国库已经到了不敷赈灾的程度,理该有人站出来说这一番话,与其说是沈鹤轩选择站了出来,不如说是颜子廉让他站了出来。因为非上朝的官员,上疏必经过翰林院,沈鹤轩的奏折能送达御前,是因为颜子廉默许了。
这封疏奏会让沈鹤轩声名大噪,说不定当真能促成皇上推行一两项廉政,可也势必得罪一大批人,弄不好反受其咎。
颜子廉不劝阻血气方刚的年轻学生,究竟是因为赏识他的耿直,还是想利用他启发新政?无论哪样,都让燕思空有些唏嘘。
这封疏奏因提及皇室用度不节,自然使得龙颜不悦,同时也遭到一些大臣、尤其是皇室宗亲的批判,认为沈鹤轩坐而论道、纸上谈兵,看似长篇阔论其实言之无物,反有误君之嫌,甚至有人当场要求严办沈鹤轩。
当然,颜子廉一派也适时出来为沈鹤轩分辨,认为他一片赤心,所言亦有可取之处,于是那日又是争论不休。
沈鹤轩人微言轻,这封疏奏注定要被埋没,可它却起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将削减宗室开支一事,再次摆到了昭武帝面前。
后世史书,大多认为沈鹤轩的这一封疏奏,乃大晟国运的一个重大转折点,为其后风起潮涌、波澜壮阔的治乱存亡、中原逐鹿埋下了伏笔。
——
十几日后,昭武帝下达圣旨,将赏赐给宗亲的岁礼一律削除,用以赈灾,其后除了皇子女,宗亲一概不再赏赐岁礼。
其实史上也有因国库吃紧而暂缓岁礼的先例,但自此完全削除,却是二百余年来头一次,朝野顿时震荡不已,但无人敢就此有怨言,毕竟百姓苦于雪患,此时抱怨,就是授人以柄,自讨责难。
昭武帝同时下旨,今年迎春一切从简,以示并非针对宗室,但众人心里都明白,岁礼是宗亲赏赐中最薄的一块儿,这道旨意,怕是仅仅开了个头。
果然,几日之后,又是一道圣旨,查办了济南府一名宗亲欺占田亩一案,人都没押到京师,直接在当地审完,就给办了弑夺世袭、抄家流放。
放在以往,霸占百姓几块田地算得了什么,这一举无非杀鸡儆猴。
年还未过,朝野上下已是人心惶惶。
这些事情燕思空一一看在眼里,且越是临近年关,他就看得越专注,因为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需要去地狱走一遭再回来,而后将这人世看得更透彻。
因为,元卯的忌日要到了。
阿力已经给他准备好了祭祀的东西,将它们细致地放在提篮里,待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便站在门口,安静地等待着燕思空。
燕思空穿戴一身素黑,兜帽遮头,亲手提上提篮,沉声道:“走吧。”
寒冷的街头鲜有行人,俩人一路走过,也无人注意,他们拐进蜿蜒杂乱的小巷,最后,停在了一栋很小的宅院前。
阿力拿出钥匙,打开了锁,俩人闪身走了进去。
那宅子不知已多久无人居住,破旧不已,阿力手中的一点孤零零的灯火,在这杂草丛生的荒宅里显得有几分诡异。
阿力率先走上前,用钥匙打开了主屋的锁,燕思空走了进去。
那屋内却是与外面大相径庭,虽然满屋都落了灰尘,但物件均是齐齐整整,且一看就价值不菲,正中央一面硕大的灵台,是用金丝楠木打造的,灵台正中央是一全金佛龛,嵌着夜光宝石的白玉观音像立于其中,就连其下的香炉都是厚铜所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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