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2)
江漓握着云子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志向高洁、品行俱佳,这样的词用来描述他未免太过讽刺。即便是为了报仇,但是,他终究杀戮无数,满手鲜血,正如父亲所言,生时仇家寻仇,死时冤魂索命。当然,他不在乎,即便死后下十八层地狱,被烈火焚身,都无所谓。
只不过,被面前这等身怀赤城之心的人误解成至纯至善的好人,真有些无奈,说不出是感动还是讥讽。
“殿下又了解我多少。”江漓眸光闪动,又恢复了以往那云淡风轻的味道:“记住了,我不是好人。殿下如此真诚待我,不觉得亏吗?”
“又瞎说。”顾锦知孩子一样的较真道:“你说你是恶人,可本王却亲眼见过你施舍吃食跟银两给乞丐,这你怎么说。难道不是博施济众,不是善人吗?”
江漓:“……”
他与清烟的那次交谈,竟被他看见了。
“所以,小漓儿往后莫要再妄自菲薄,抹黑自己了。”顾锦知轻轻拍打江漓的肩膀以示肯定,起身绕到了矮几对面,持了黑子落在棋盘上,朝江漓温柔一笑:“本王乐意对你好,什么亏不亏的,本王还嫌对你好的太少呢!”
江漓双唇僵了僵,不知该如何回应。
短暂的互相落子,高手对决往往谨慎小心,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棋盘上才寥寥数几的棋子,每一步都需要精打细算缜密布局,稍微有一点松懈,棋差一招必然满盘皆输。
突然,江漓问道:“殿下的头痛病可好了?”
顾锦知当场一怔。江漓问起这话,莫不是要走?
丫鬟端了新鲜热茶进来,欠身为礼,后退着出门。正巧碰上门外走过的老管家,忙叫道:“管家,小婢同房的小荷生病了,说是要我代她向您问假。”
“病了?”老管家略微吃惊,“严重吗?”
“普通的风寒,只是有点咳嗽,并未发热。”
“她啊,活干不好,身体倒比谁都娇弱。”老管家不耐烦道:“你替她几天吧,让她赶紧把自己治好了,别传染他人也跟着生病。”
“本王……呃……”顾锦知漆黑如水晶的眼瞳转了几圈,心中无数个计谋涌上来,在心尖上掂量了老半天,不知道选哪个才适用。他握着棋子半落不落,僵在半空中老半天:“本王没太好,虽然不疼了,但是还有些晕,身子无力,夜间发冷。周苦,周大夫说了,这病症还得静养几天才能好。当然,病人必须保持愉悦的心情,有小漓儿在府中,本王想不开心都难。”
江漓的视线落在窗外,眸色凝重,好像在想着什么。
顾锦知就像一个在课堂上睡觉被先生抓包的学生,心虚的不行,想继续在自己的话上画龙点睛,又怕弄巧成拙成了画蛇添足。
“小漓儿不信?”顾锦知有点急了,搜肠刮肚的找借口:“小漓儿若真不想在王府待了,那也没关系,本王可亲自送你回去。只是,王府毕竟是王府,衣食住行都要比湘雪阁好得多。湘雪阁人多口杂,必然吵闹不安。王府清净,这新雨楼更是幽静雅致,小漓儿更不必拘束,想做什么做什么。等过些时日本王身子好了,还可带你上街转转,京中有很多好去的地方,呃,还有……”
“殿下。”江漓打断顾锦知的话,顾锦知心中一凉,生怕江漓下一句就是:承蒙盛请,在下愧不敢当,告辞。
“小漓儿……”
江漓:“承蒙盛请。”
顾锦知心里咯噔一下。
“若我一意离去,岂非不知好歹。”江漓望着窗外走远的管家背影。
“这么说,小漓儿是答应了?”顾锦知喜出望外,面上的笑意遮也遮不住。
江漓点头,目光始终注视着窗外,若有所思。以至于他并未看见身旁的舒王爷,此时都高兴成了什么傻样。
三日后,顾锦知前往宫中给太后请安,临行前特意去新雨楼小坐片刻。
“此番本王生病,想必太后又该着急上火了,小漓儿就在府中待着,本王午后方归。”顾锦知说完这话才走,虽然江漓并不理解他特意跑来这儿说自己何时回家,有什么必要。
待顾锦知走后,江漓随便拿了本书翻阅,外面管家敲门进来,恭声说道:“公子,门外有一自称是湘雪阁的杂役要见您。”
江漓听了这话,忍不住称赞二路激灵。王府毕竟不是寻常之地,府中有干练威猛的府兵把守,固若金汤,擅闯者若非身怀绝技,必是非死即残,绝无生路。
管家退下后,二路便进来了。先朝江漓毕恭毕敬的行礼,然后才放低声线,说道:“公子叫属下来,有何吩咐?”
“看见外面那个人了吗?”江漓以眼神示意,二路朝窗外看去。在抄手游廊内,正站着一个婆子一个丫鬟。婆子颐指气使,看起来凶神恶煞。丫鬟唯唯诺诺,看起来可怜巴巴。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任由婆子训斥。
“属下看见了。”
江漓说:“那个丫鬟叫小荷,最近感染了风寒,经常出府门去买药。”
“公子怀疑她?”
“你留意一些,等她下次再去买药之时,你暗中跟着她。”江漓眼底一片平和安宁:“切记不要鲁莽行事,尽快来报与我。”
“是,公子放心。”
江漓翻了一页书:“对了,清烟的身体可好了?”
“已无大碍,公子无需挂心。”
“那便好。”江漓幽幽长叹一声:“你也多加小心,对付逐晖的人都不得大意。”
二路应了声“是”,退着离开了。
江漓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把整本书看了个七七八八,随后便将门窗关了,只留寝室内的一扇支摘窗掀开一丝缝隙,以保持室内空气流通。
江漓盘坐在榻上,闭目凝神。凤熙诀,诡异绝伦的上乘内功。向来一脉单传,从江茗传到江漓这里,世上早已失传。更何况当年江漓尚年幼,江茗为怕他急于求进,便刻意隔三差五的慢慢传授。而年幼的江公子果然如父亲所料,天赋超群,且年轻气躁,不甘于只学这么一点,便在江茗不知道的时候自己钻研修行,将凤熙诀往更加诡异的地方发展。
后来几次交手,只怕连江茗都吓了一跳,不曾想到自己年仅十二岁的儿子,武学修为竟达到了这等地步。
持续的传授凤熙诀下文,对于江漓来说更是如虎添翼,将凤熙诀修炼的炉火纯青不说,还增加了自创转变的内功,两股内功非但不相冲,反而成倍相融。
终于,在十四岁那年,他赢了。
赢了这个大禹第一高手,在江湖中乃至天下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的父亲,九枢首领江大人。
父亲怔怔的望着被打落在地的宝剑,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了许久,他笑了,是那种放声大笑。从笑声中,江漓听到了欣慰。自己的儿子优异,自然感到欣慰。可是在笑容背后,他也听到了一丝苦涩和酸楚。
纵有一身奇绝武艺,却无用武之地。再优秀的儿子,也必然因为他的诸多顾忌……而掩埋了。
一晃三年,到如今,习得凤熙诀之人,放眼这世间,唯有江漓一个。
凤熙,名字柔美,可实则阴狠毒辣,残酷凶戾。就江漓来说,这种内功心法失传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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