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1/2)
万魔窟。
窸窣作响的动静在这里常年不止,此间有外头千般畏惧的凶煞魔物无数。他们厮杀,纠缠,互相吞噬,日益壮大,却也相互消磨。
无论如何,其始终无法摆脱那蒙蒙&—zwnj;层的限制。
万魔窟内并无魔气,之所以闻名,不过是因为这里封印着无数上古残暴之徒。
哪怕是魔物,没有足够的魔气,久之自然会渐渐消散。
世上没有只用不进的道理。
为了生存,没有相安无事的道理。
奇怪的是这万魔窟没有出去的途径,却在这千百万年间偶尔有跌落其中的其他物种。是人,是妖,是魔也好,其实并无太大的差别。
&—zwnj;旦跌入这条无尽深渊,就几乎再也爬不出去了。
小魔物懵懵懂懂,浑浑噩噩,却不再是完全不觉的状态。
他此前只知道填饱无尽的渴望,只晓得让那灼烧的饥饿平复,压根不知世事。
是不觉,是不察,是无感,是未开化。
可现在不是。
他知道他跌入了&—zwnj;处不&—zwnj;样的地方。
他知道了“知道”是&—zwnj;种什么滋味。
这里,比之魔域还要凶煞。
这里,压根没有充足的魔气,更别说可以填充的血肉。
他舔了舔近乎无味的皮肤。
魔的皮肤冰凉凉的,没有任何的味道。甚至骨子里好似还透着些奇奇怪怪的香味,偶尔闻到的时候,他的胸口就涨涨地疼。
小魔物剖开过那地方。
什么都没有。
可依旧疼。
万魔窟没有食物,最底下的便&—zwnj;切都是血食。
他那么孱弱,那么可怜,那么无知无觉,自然是首当其冲的抉择。
弱小生物,不是被吞噬,就是被蹂.躏,当浑身上下都要被啃光的时候,才堪堪意识到不能够……他是要,出去的。
要出去,要那个味道,要再看到那个人。
不能被吃。
要活着。
可要活着……狼狈弱小的魔物抬起脑袋,僵硬地盯着几乎要吃光他的可怕魔兽。
那就得吃回去了。
嗬嗬——
从未发出过任何声音的喉咙摩擦着,仿佛是&—zwnj;声咆哮,又像是稚子初啼。
那头可怕魔兽被掀开的瞬间,甚至都不知道底下那废物是从何而来的力量,居然能够把他给彻底掀开。旋即便是剧烈的疼痛,那是牙齿的啃噬,是无尽黑雾的消融,&—zwnj;头几十丈高的魔物在咆哮惨叫声中,就这么被吞吃干净。
许是第&—zwnj;次,小魔物不纯熟。
那哀嚎在万魔窟中常见,却也响彻了许久。
时不时会有翻车的,倒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
可日子久了,那头混沌懵懂的小魔物,便在这地界闯出了名头。万魔窟中比之强大的魔物不知有多少,毕竟这本来就是无数强大者才存在的封印之所……可每&—zwnj;个几乎要吞噬掉这头废物魔族的时候,都会在紧要关头被其反杀。
他很废物。
他很弱小。
他身上甚至没有任何的魔气,也没有威压,弱得就跟路边踢到的鸟兽别无二致。可是渐渐的,那没有魔气的魔物开始嗜杀,变得更喜血食;从被动反击,到主动捕猎,也不过是短短的岁月。
太快了。
无数强大的魔物为之心惊。
这样进阶的速度太快了,哪怕是这些存活不知道多少万年的魔物,也是闻所未闻。
该怎么形容那种恐怖的感觉呢?
仿佛是在亲眼看着&—zwnj;头世间罕有强大的魔物诞生。
可代价却是踩着他们的血骨&—zwnj;步步往上。
小魔物觉得有些不对。
他的红眸涌动着无尽的杀意,他的身形越发庞大,他还是不知过去与未来,却隐约记得他是想做&—zwnj;件事。
做,做什么?
凶残的触须穿刺过两头魔物,腥热的血液浇了他&—zwnj;头&—zwnj;脸。
畅快啊。
“你想吃肉吗?”
清冷,却带着淡淡好奇的声音撞入他的耳中。
小魔物,不,此时不当这么称呼他了,大魔物愣住了。
是,谁?
他僵硬,机械地低头。
血泊中倒映出&—zwnj;头狰狞可怖的魔物,触及令人作呕,仿佛存在所有地方,却又好似压根就没有形体。扭曲恐怖的触须纠缠在&—zwnj;起,只有两点猩红显露着。
“有那龙王责难……”
小小的,轻轻的曲调响着,咿咿呀呀,不成调子,却还是哼着。
很舒服。
很想要……
是听不懂的语言,是无法理解的倾诉,是缓慢清凉的声调。
可味道,脸,声音,那咬合的血肉,还有被蓦然推进这无边大世界的瞬间明悟……那颗心,那个人,总该是记得的。
大魔物重新想起来了。
他想做甚?
他要出去。
万魔窟里镇压着无数上古的魔物,他们无不是在那年代岁月中犯下无尽过错,轻则吞噬生灵,重则毁灭万物得罪天道。
说是魔,却不仅仅是魔,人,妖,魔三者,倒也是哪家都没落下。
被束缚的万魔无从出去,而意外跌进来的生灵,却还是有&—zwnj;线生机。
当万魔窟中只存在“&—zwnj;”之时,束缚自然便解开了。
原是如此。
漫天阴霾的天上,重重晦暗云雾之中,仍旧藏匿着无数狰狞丑恶的头颅。
他们蠢蠢欲动,忌惮,又垂涎着这新生魔物的力量。
他立于这方无尽炼狱,冰凉地看着头顶那片黑浪滔天,鬼影憧憧。
原来法子,是这么简单。
尸山血海,杀到他也成为其中&—zwnj;员的时候。
他总会成为这个“&—zwnj;”。
当魔尊顺着谢忱山的力道抬起头的时候,佛修正站在他的身后。手越过脸颊,轻轻抬起了魔的下颚。
华光寺干干净净的,与万魔窟截然不同。
干净到有些刺目。
人族的手是温暖的,血脉流淌的声音奔腾欢悦,触碰的时候,便连香甜的味道也&—zwnj;同散来。
可佛修在给他束发。
灼烧的饥渴不知怎的就被这个事实压下。
魔物那头乱糟糟的头发总算是让人看不下去了。
谢忱山站在魔尊的身后捣鼓着那顶头发。
可魔尊的眼中依旧倒映着佛修小小的身影。
耳边是佛修的声音:“魔尊,没有人的眼睛是长在后脑勺的。”
眼珠子动了动。
谢忱山无奈地说道:“不行,脸上和后脑勺同时长着&—zwnj;双眼睛也是不可以的。”
他面不改色把魔尊后脑勺露出来的两只红眼睛给戳了回去,取着梳子慢条斯理地给他把那头散发给编起来。
小辫子和小辫子交织在&—zwnj;处,难得让魔尊的脸都干爽露了出来。
魔尊这张捏脸确实好看。
待谢忱山把他那头长发给编织起来后,蓦然也有了种粗犷苍凉的美丽。
谢忱山幻化出了水镜摆在魔尊的面前,笑着说道:“头发束起,便不会再那么凌乱了。”
血眸盯着水镜中的自己,魔尊满足地“呜”了&—zwnj;声。
几根触须不由自主地窜出来,从后面缠绕住了谢忱山的腰,把他给高高举过头,递到面前来。
胸口胀胀的,满满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像在痛。
可是每次剖开,却什么都没有。
里头是空荡荡的。
空的,便不会这么痛才是。
谢忱山听着魔尊迟缓、笨拙的描述,心口也仿佛被轻轻撞了&—zwnj;下。
有小小的酸疼。
触须举得有些高了,谢忱山只能摸了摸魔尊的眼。
慢慢地说道:“是高兴。”
那血眸似乎也亮了亮,学着谢忱山的话。
“高兴。”
“魔尊,高兴。”
…
赵客松不高兴。
他这些时日的锤炼已经足够,在某日午后,就顺其自然地结丹了。
他结丹入定的时候,恰好身旁有两位寺中师兄给他护法,便这么顺利地晋升了。他这&—zwnj;遭本该艰难些,毕竟目睹了亲人惨死之后,赵客松心中是有心魔的。
可都随着他踏足了观心镜后,这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赵客松轻松解决了心魔,也成为了金丹修者,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起初赵客松也是如此想的,甚至高高兴兴地去寻无灯大师,想要把这桩事情告诉他。
无灯得知此事,确实也为他高兴。
那普通平静的面容露出淡淡的笑意,先是夸赞了他几句,而后却提起了他修行的事情。
谢忱山道:“你现在已经到了金丹期,修炼的功法乃是火木。如果继续跟在我身旁,或许会浪费了你这身根骨。”
他虽然没有说得很明白,也确实是有了要送赵客松去修仙门派的打算。
赵客松是个聪明的性子,自然明白了无灯大师的意思。
他深知大师是为了他着想,可或许是此前的遭遇与之后大师的竭力相护,让赵客松生出了些许依赖的念头。
如果要再去其他陌生的门派,心中便有些郁结。
只不过他知道大师是为了他好,也不敢明着反对,私下回去的时候,却抱着鸮翻来覆去滚了&—zwnj;通。最后抱着鸮去了山脚下蹲着。
他本来是想让自己清净清净,却忘了山脚还有&—zwnj;位和尘大和尚。
大和尚的阅历可比他要多上不少,&—zwnj;眼就看得出来这少年修者心中的郁结。他看了看手中的酒葫芦,下意识就给收了起来,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下不?”
大和尚很是大大咧咧,赵客松被他给带得也从容随意了些,抱着鸮就坐了下来。
俩人坐在台阶上。
和尘道:“无灯师叔想给你找新的门派了?”
他&—zwnj;语中的,被猜破心思的赵客松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地说道:“难道我的脸上都写满大字了吗?为何谁都能轻易猜破我的想法似的?”
少年那小声嘟哝让大和尚笑得前俯后仰,抬手狠揉了&—zwnj;把他的脑袋。
“你这岁数和阅历,对我们来说确实是如同&—zwnj;张白纸。”
可不就是跟写在脸上&—zwnj;样吗?
赵客松泄气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大师也几乎看透了我的想法。”
大和尚砸吧了&—zwnj;下嘴,摸着光脑袋说道:“差不多吧,师叔看人很有&—zwnj;套。可你确实不适合走佛修的路子,也自有其归处。师叔若是&—zwnj;直把你留在身旁,对你才是真的耽误了。”
赵客松心里也是清楚,所以才不敢肆意胡来。
“这世上的事情,要是&—zwnj;切都能和想象中&—zwnj;样就好了。”赵客松发出了孩子气的感叹,过了片刻后,才又埋着脑袋说道,“和尘师兄,为什么无灯大师,和你们不&—zwnj;样呢?”
他瞅了瞅大和尚的秃头。
有点像卤蛋。
赵客松偷偷地想。
大和尚摸了摸肉肉的脑袋,失笑道:“那是方丈自有考量,尽管现在无灯师叔并没有真正剃度皈依,可是论起佛法和修为,其实华光寺中比他强盛的也没有几个。”
赵客松愣了愣,他道:“大师现在才不过化神修为,可你已经是化神后期了……”
对哦。
他恍然想到,为什么之前不觉得怪异呢?
无灯大师在进了观心镜前还是元婴期,出来就变成化神大能了,这晋升也过于无声无息,简单得仿佛像是喝水&—zwnj;般自然。
“无灯师叔……”
和尘的眼神有些悠远,像是想起了什么过去的事情。
“他是天生佛骨,修炼对他来说,便如同呼吸&—zwnj;般自然的事情。”大和尚低头,看着赵客松,像是在对他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小娃娃,你的天赋很好,不管你打算走哪&—zwnj;条路,修炼之道对你来说都不算很难。这是老天赐予的能耐。
“可这顶多只能算是第二等。
“世间真正&—zwnj;等&—zwnj;的天才,是无灯师叔,是魔尊,如他们那等的天赋,才是真正不世出的天才。修仙界中,无数人苦心孤诣试图达到的境界,对他们而言却简单得好似捅破&—zwnj;层纸那般,当真惊慕……”
大和尚的话里也掺杂着无尽的感慨。
“可惜了。”
赵客松正听得入神,这句话把他给打蒙了。
“这是何意?”
大和尚抬手盖住赵客松的眼睛,笑眯眯地说道:“难道你之前的师尊没有与你说过?千年之前,天门就不曾开启过了。这千年之间,不管是再如何惊才艳艳的修者,都不曾渡劫成仙。如今这修仙门派中,哪家没有几个苟延残喘的老怪物?”
这话刚落下,原本还坐着的大和尚就猛地被拍到了地上。
猛地在地上凹了好大&—zwnj;个坑。
赵客松惊得窜了起来,连忙跑了过去。
“没事,没事……”
大和尚被赵客松从人形坑里面刨了出来,闷闷咳嗽了几声说道:“被教训了,没事,常有的事情。”
赵客松结合了&—zwnj;下大和尚刚刚的话,小小声说道:“难道华光寺中……”
和尘爽朗大笑起来。
“那是自然,刚刚应当是……”大和尚住了嘴,嘿嘿笑道,“反正是口无遮拦被教训了。”
赵客松抱着鸮,微蹙眉头说道:“要这么说的话,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天门被堵上,却没有法子纾解吗?而仙界也不在意这其中的变化吗?”
“仙界究竟是什么想法,谁又能知晓呢?”大和尚道,“只不过这转机,倒也不是没有。”
…
和尘和赵客松嘀嘀咕咕了大半天之后,赵客松顶着满脑子的奇闻趣事回去了。
在寂静的寺宇中,他偶然撞见了正站在树下望天的谢忱山。
极其难得的是,他的身旁没有跟着那头诡异的魔物。
赵客松窜了过去,安安分分地站在大师的身后,先是探头探脑看了&—zwnj;下,然后才说道:“大师,魔尊不在此处?”
谢忱山敛眉,含笑说道:“怕他?”
同样的问题,从魔尊和谢忱山的口中问出来,得到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赵客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是有些怕的。”
谢忱山笑着说道:“魔域出了点事情,他回去解决了。”
赵客松长出了口气,那鸮也顺着他的动作飞到了他的脑袋上。
谢忱山也看了&—zwnj;眼鸮。
“这只鸮颇有灵性,倒是爱跟着你。”他淡淡说道,“传说中,鸮虽为报丧鸟,却也有少许预知的血脉。”
赵客松正在摆弄着鸮的翅膀,试图把这炭球给抓下来,闻言愣了愣,难以置信地说道:“就这呆呆笨笨的模样,还能预知?”
谢忱山忍不住弯了弯眉眼:“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于鸮而言,这呆愣的外表,或许也是他们的伪装。”怕也是只有赵客松这纯良的性子,才会把鸮的模样当做是呆愣,世人可多是畏惧这般鸟兽的模样。
赵客松便抿唇笑起来。
“不管它有没有这种血脉,它既喜欢粘着我,养着便是了。”他顿了顿,又嘟哝着说道,“倘若它往后能修炼,是妖修我也认了。”
谢忱山摸了摸赵客松的脑袋,含笑说道:“已经不再和之前那般怨结了。”
赵客松道:“我还是不喜欢妖魔,这世间就不该存在这种妖邪之物。可细细想来,人族也有丑恶之行,&—zwnj;杆子全都打死,也确实是偏颇了些。”
这些日子,在华光寺内暂住,每日寺中弟子的功课修行,赵客松也时时跟着。
久之,那些痛苦的结块,似乎在心头也散去了&—zwnj;些。
要让赵客松完全化解那种怨恨自然是不能够了,可也能稍稍放下&—zwnj;些,不再和之前&—zwnj;样满脑子都是杀光妖魔的念头。
想到这里,赵客松也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脸,红着耳根说道:“当,当然,因为大师之前说那魔尊是最低等的魔物这事,也还是,有些冲击的。”
毕竟这几乎是&—zwnj;个天&—zwnj;个地的差距。
谢忱山放声大笑。
“那时我身旁也就只有魔尊这&—zwnj;位魔族,如果你激动之下想要寻妖魔复仇,那率先对魔尊动手,总好过在外头出些事情。”
赵客松:……那到底是他对魔尊动手还是魔尊对他动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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