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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开馆,他们是第一批观展客,工作日里上午的观展者不多,显得展馆十分空旷,倒适合细细欣赏。
蒋孝期接触美术纯属专业需要,他对书画作品的兴趣有限,于是周未在前面认真地看那些组画和系列,他在后面认真地看周未,做他评论的听众。
蒋孝期中途接了一通电话,回来时见周未正在原地等他。
“你也逃课吗?”周未问。他以为蒋孝期能够空出半天陪他看画展,是因为研究生的课程安排比较自由,他恰好这半天没事。
蒋孝期抬臂带着他继续往前走:“是呀,总跟你在一起,多少也要受点熏陶吧。”
周未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垂下头,双手插在裤袋里:“蒋家想我带歪你?”
“大多数人都愿意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你家难道不是吗?”蒋孝期跟他并肩漫步,美术馆里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晶莹如薄冰,“不妨让别人如愿一点,这样自己才更好过些,我以为这个道理你早就懂的。”
周未当然很早就懂得,早在他躲在周耒门外听见那段关于垃圾食品的对话,那些他曾经以为的偏爱和关怀就像他手里那只巧克力太空杯一样被他亲手捏得粉碎。
在那之后,周未仍然会非常开心地从姬卿手里接过各式各样的垃圾食品,当做宝贝一样藏起来,那些被掏空的包装袋和糖纸也仍然会不时出现在垃圾桶里,只是他再也没有留给弟弟吃过一口,再也没有自己吃一口,统统都冲进了马桶里。
他想,蒋孝期在蒋家或许也面临着类似的窘境,一个课业优秀的私生子,一个年轻而有威胁的继承人,他救活蒋孝腾,蒋家人却未必容得下他。
这精彩且怪诞的人间,他们像一对相互利用又相互伴生的植物,偶然缠绕在一起偷安一隅。
周未停下脚步,他面前是一幅枯黄浓绿驳杂的驯鹿,驯鹿温顺而绝望的眼神藏在枯槁虬结的毛色之中,枝丫般张扬伸展的鹿角与周围墨绿的爬藤、树冠相互纠缠,仿佛生为一体。
驯鹿微昂着头颅,仿佛这样一个细小的挣扎都让它艰辛万分,然而,在它视线的远方,也是占据画幅几乎微不足道的一角,透出这画卷唯一不同的色彩,那是无法被浓林密荫完全遮盖的湛蓝晴空。
这幅画的名字叫做——望。
周未不自觉向前走近些,偌大的展厅里他们是唯二的两波观众。
前面一位米灰西装的男士,推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女士,那位太太戴着窄边绒呢帽子和口罩手套,同样专注地盯着画中的驯鹿。
男士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
“林医生?”蒋孝期微笑招呼,“真没想到在这儿遇到您。”
作者有话要说:
问:你右腿留着踩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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