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2/2)
戚小沐和傅卉舒参加中考的这一年,是很有意义的一个年份,因为在这一年,香港回归了。
6月30号上午8点,戚小沐和傅卉舒打开了电视机,一口气看到下午五点。父母下班回来,坐在她们身边一边包饺子一边聊天看直播。不止他们,在这一天有很多人,不管是正在准备高考的学生还是正在修建大厦的建筑工,大都会抽出一点时间来看一看电视。
年纪大点的还是有些信老天的,比方说结婚了要挑个阳光灿烂的好日子,要是阴云密布就会得觉得有点不吉利。戚金贵就信这个。那天的香港正在下雨,他跟许多老人一样,一看那边是这样的天,直播现场的气氛又比较严肃,禁不住的担心,能安安稳稳的回来吗?不会出事吧?
党跟人民群众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CCTV的记者或主持们不知是在私底下商量过,还是默契度非常高,他们几乎都在异口同声的说这场雨“洗刷掉了百年的耻辱”,总之就是下的好极了。
戚大成说:“要是个大晴天,报纸电视上就该说老天都跟着欢庆鼓舞啦!”
傅士隐说:“嗨,就那点话就那点事,就算下冰雹,咱也得说出点寓意来。”
傅卉舒问:“爸爸,为什么非要说出点寓意来?”
傅士隐说:“跑步的时候要是喊个一二三的口号,你们跑的就特别整齐,对不对?寓意跟口号一样,有带动作用,还有象征作用,等你再长几岁就会明白啦。”
傅卉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把父亲的话记到了心里。
下午4点39分,末代总督彭定康同志坐在带有皇家标记的黑色劳斯莱斯里,在港督府花园绕了三圈之后离开,他绕圈的时候,白岩松曾说过一句话,他说:历史的车轮不会原地转圈。这句话曾让不少人感慨过,激动过,但是,戚小沐表示了怀疑:“他这句话说的不严谨。”
傅卉舒问:“哪里不严谨了?”
“很多大学问家都说过,历史会重演。他比那些大学问家还厉害?克罗齐都说,死亡的历史会复活,过去的历史会变成现在。廖沫沙也说,历史是进化的,但有时总使人感觉它是在重复过去。所以我说,他说的这句话不严谨。”
“那你说句严谨的让我学习学习。”
“严谨的,我暂时还没想好,反正我觉得,真正不会在原地转圈的,只有时间。”
戚小沐说这句话的时候突地沉静了不少,这种沉静不是做作,而是由内而外的,自然而然的流露出的一种沉静。
这个样子的戚小沐,傅卉舒曾经见过几次,每当戚小沐画画入了迷,或者看书思考时,她的身上都会罩上一层这种带着天蓝色的沉静。这种沉静让傅卉舒感到陌生,可是,这种陌生似乎又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它捉住她的视线,并抨击她的心,一下,两下,三下,似乎,只是似乎,心跳的比平时快一点。
这一晚,傅卉舒和戚小沐与千千万万个国人一样,一直坐在电视机前,直到看完交接仪式才去休息,她们也跟许许多多的同龄人一样,在看到英国士兵鸭子似的走路和立定姿势后笑的前仰后合,在看到五星红旗和紫荆花旗冉冉升起的那一刻激动的差点老泪纵横,并且意气风发的树立了一个远大理想:“勿忘国耻,奋发图强”。随后又重点针对这一远大理想的后半截,即“奋发图强”,做出了十二字的具体解析——仁者爱人,大仁不仁,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冯燕和李清芳听到这十二字的解析,下巴整整半个小时没合上——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所以合不上。
傅士隐和戚大成看着两个孩子,说不出应该欣慰还是应该遗憾,单纯的孩子有着单纯的热爱,他们为此感到欣慰。而他们自己却早已不再单纯了,遇事不再那么容易激动了,他们知道,两个孩子迟早会像自己一样,变得不再那么单纯——这就是件比较令人遗憾的事了。
香港回归后,戚小沐和傅卉舒看了一部对她们有着深刻影响的原声大碟——由汤姆汉克斯和丹泽尔华盛顿主演的《费城故事》。
这部同性题材的电影中关于爱人和被爱的权利,尊重与平等的权衡,救赎与自我救赎的故事,直接冲击了戚小沐和傅卉舒的思维模式,她们开始认识同性恋,开始知道,原来两个男人也是可以相爱的,原来艾滋病人是不应该被歧视的,原来一个人们眼中的“异类”想获得一个所谓的“常人”根本不在乎的权利,竟是如此之艰难。
戚小沐不喜欢看悲剧,她人够顽劣,心肠却软,看一场悲剧能难受好几天,早前看的《飞越疯人院》她就连着难受了三天整。偏偏的,无论文学还是影片,越是经典的越是悲剧的多,她已经为一本本的悲剧小说忧伤过好几百次了,实在不愿再被悲剧的影片强/奸神经。
她为悲剧的定义很简单——凡是主角跟上帝私奔了就是悲剧。很不幸,《费城故事》里汉克斯扮演的主角安德鲁最后当上帝的三好学生去了,所以戚小沐草草的看完一遍后就死活不敢再看了,草草看一遍的后果是,一提同性恋,她只知道是两个男人的专利,而不会延伸到两个女人的身上——这应该也算是一种悲剧。
傅卉舒倒是反反复复的看了《费城故事》三四遍,她为沉浸在歌剧中的安德鲁而哭,为充满爱的葬礼而笑,她似乎渐渐的开始明白,开始触摸到了一些她暂时只能若隐若现的感觉到,而无法实实在在的说出口的什么东西。
中考成绩下来了,傅卉舒和戚小沐考的都很不错,父母一高兴,带着她们去西安旅了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