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2)
棺椁躺得两代国君,无一不是温氏一族杰出的明君。温煜城在位二十五年,君圣臣贤,政治清明,在他恩威并施、励精图治之下,百姓拥戴民心所向,温国进入鼎盛时期。
温承昭出生便受封太子,他被先王寄予厚望,从小严厉教导,而温太子也不负众望。他仁慈宽厚,礼贤下士,深得群臣爱戴,更是继承先王鸿志,以统一天下为毕生奋斗的方向。
父子俩这些年为征战天下付出多年的精血,无论是先王坐镇温城的未雨绸缪,还是温太子披甲上阵,多少日夜的勤勉,才换得温国立于三国之首,如今两代明君却抱恨黄泉。
他们同时陨落,下任君主生死不可知,温国群龙无首。
大臣们日日来棺椁旁边哭哀,他们哭得是温国的将来,痛哭哀伤温国即将失去鼎立天下的机会。
文武大臣也在苦苦等待新君的醒来,只待新君祭奠父兄之后,先王和先太子才能葬入陵寝,入土为安。他们更是急迫的渴望,渴望新君带领温国,横扫天下,为先王报仇雪耻。
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新君残了腿,黑发尽褪,至今昏迷未醒。
若不是长公主把持朝政,压制对王位蠢蠢欲动的两位王爷,朝堂还不知会怎样的乌烟瘴气。一旦那两位并不明智的王爷得权,温国灭矣。
家国陷入僵局,内有高墙叛乱之忧,外有敌国虎视眈眈之患。不但臣子们日日迷茫焦慌,温玉祁看着头发白如霜雪的四皇弟也茫然不已。
指间滑过丝丝缕缕的白丝,温玉祁轻柔地抚摸温世昭的白发,两眼泛起红,低声叹道:“世昭,你可是想通了,品尝完了情字的痛苦,心也一起死了,所以才一夜白发了么?”
“世间的情最让人成憾,注定的缘分让你没办法逃脱,现在倒好,伤了身也伤了心,可身心俱疲,百般折磨过后,最后辜负的又是谁呢?”
“你还记得么,就在半年前,你说长姐下白子太狠了,把自己逼入绝境。那你深陷危险时,可有考虑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至少有路可走。”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再也说不出来了,温玉祁深深一叹,伏首在温世昭枕边,低语道:“世昭,快醒醒吧,长姐累了,快要扛不住了。”
四皇弟的气息微弱,指尖触碰到的肌肤依旧冰凉。体无热度,一动不动,仿佛随时会抛下她。
当看到四皇弟已数不清落了几次泪的眼角再次流下清泪时,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脆弱无助涌起,温玉祁泣不成声:“明明听得见,为什么不醒呢?再睡下去,长姐该怎么办呢?”
“为了一个女子,便能狠心舍弃一切了么?”
“难道你不要长姐,不要父王毕生的心血了么?”
“你一死是百了,可你对得起父王,对得起宠护你的王兄么!
“世昭,他们死不瞑目,血海深仇未报,你不能这么自私!”
“你的父兄躺在棺椁,他们尸骨未寒,在灵堂等着你亲自去祭奠!”
温玉祁的脸紧贴着温世昭的,而从温世昭面颊滚滚滑下的泪水,渐渐湿润了温玉祁的鬓发。
她泣道:“你身为温国皇子,家国这个担子,无论如何你都要坚强的扛起来。往后余生,有长姐陪着你,你我姐弟相依,求你醒来吧。”
站在身旁的陈桐祥与阿蓝,红了两眼,眼泪直掉。陈桐祥不停擦拭眼眶,抬手捂住嘴巴,深怕忍不住大哭出声,惊扰长公主的悲痛欲绝。
无论温玉祁怎么哽咽呼唤,也唤不醒心死的温世昭。她静静躺着,承受的这般惨痛经历,到头来连委屈都无法哭诉,只能无言的落泪。
人生无非睁眼再闭眼,可这个世间无人能与温世昭感同身受。睁开双眼对她而言,如同凌迟。
没了执念,信念倾塌,满腔柔情破碎成灰粉。温世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仅剩的血情虽然会暖化冰冷的心,而唯有仇恨成了执念在支撑。
“你别哭了,要哭就醒过来痛痛快快大哭一场。”温玉祁不厌其烦去擦拭温世昭面颊的晶莹清泪:“光明正大的哭,没人会笑话你软弱。”
姐弟俩个,哭得如此倔强,一个隐忍眼泪,一个默默掉不停。
殿外太阳高升,温宫的方向传来几声钟鸣,声声低沉浑厚。阿蓝抹掉眼泪,快步上前,出声提醒:“长公主,时辰到了,您该回宫早朝。”
温玉祁弯下腰,抚了抚温世昭苍苍的白发:“世昭,你放心,长姐先替你扛着家国,你快醒来。”
就在温玉祁起身那一刹,温世昭放在床榻边的手轻轻抖了下,她的眼角不再落泪,苍白的嘴唇轻抿,唇边似有似无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她没有苏醒,依旧不知世事无常的沉睡。那满头的白发铺在枕边,伴随轻风起舞,落在年少俊美的脸,她好像在做什么美梦,安静的面容竟露出柔和的表情,衬得妖异万分。
温玉祁一步三回头,含了泪的眼睛满是期盼,映入眼帘的却是四皇弟恬静安然的面容。
回到温宫,温玉祁褪去哀伤,恢复往日沉稳内敛的形象。她坐在德政殿的高位,受臣子们的伏拜,听臣子们汇报国家大事,一时失了神。
温与齐的边境告急,齐国聚集二十万大军驻扎在温国的边城。
而守在边城的温左军的将领正是太子,太子已薨,左将军身怀叛国之罪也被押解进温城,十万大军无人统领,军心涣散,边城岌岌可危。
一旦边城这个缺口被打开,犹如打开了国门,齐军必定势如破竹,一路围攻,直奔温城而来。
温左军在两年之内一前一后更换统领,左将军被温太子怒责罢免已让大军不满,温太子亲任统帅,才使得大军士气重新凝聚。
朝中并不缺武将,无论是将门孙家的三兄弟,还是年轻气盛的热血将军,他们久经沙场,骁勇善战。可这些将军都不是群臣心目中的佳选。
温氏折损两代国君,同时陨落在温齐边境,这是奇耻大辱。
深受打击的温左军,只有温氏皇家亲自前去振奋军心,带领他们席卷沙场,重新立下赫赫战功。
最合适的人选非温世昭莫属,可她残了腿,迟迟不醒。
另外两个王爷,性子懦弱,别说征战沙场,就连骑战马拿刀枪,也会被吓得双腿发软。
今日早朝,群臣为谁统领十万温左军而争吵不休。
吵来吵去谁也拿不定主意,主动请缨的被群臣拒绝,该为国出战的缩头不肯吭声。温玉祁心烦意燥,提前散了早朝,去德宣殿处理政务。
从早到晚,夜幕降临。
这些国家政事,温玉祁不愿处理却不得不处理,只因家国不可再起祸乱。四皇弟从来不涉身朝堂,也从不争权夺利,可从今以后,没有喜欢与不喜欢,只有做不做与不得不做。
殿外悄然掌起烛灯的时候,这才批完最后一本奏折,温玉祁转了转酸软的手腕,搁下朱笔。
静寂的德宣殿,温玉祁背脊挺直地坐着,从左边衣袖擎出一枚凤凰玉佩,抬手垂在眼前。温玉祁盯着玉佩的目光带着留恋不舍,这块玉佩是四皇弟前往萧国时,太子妃所赠。
眨眼间就过去四年,自观音寺初见,她们在这四年里纠缠不休。
当年的狠心离去,当日的残忍兽行,致使那女子由爱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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