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合（2/2）

大概是因为突然想起了夏油前辈那天那个笑容，也可能是因为突然想起了灰原无忧无虑的那张脸。

算了。

就当帮友人去看看他最崇拜、也最喜欢的前辈吧。

我设想了几种情况。

好的情况比如说杀了一整个村子的人的夏油学长可能是发现了自己钻了牛角尖，然后回家去寻求心灵的宁静之类的。

坏的情况比如说他完全没有对自己杀掉的普通人产生什么感情波澜，只是在人生的重大转折之后，难免想要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自己曾经的家去看一看什么的。

毕竟电视剧里不常常这么演么？家是反派最后的宁静之所什么的剧情。

而且我实际上抱着能遇见就遇见，遇不见也挺好，反正我也不想掺和进去的想法，所以虽然拿到了夏油前辈的住址，我却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在确定了时间之后，慢悠悠的向那个方向强行，路上还顺便买了点话梅黑糖给夏油前辈做伴手礼。

我设想中最坏的结局，无非是夏油前辈跟家里发生口角——毕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能接受孩子突然变成了手染成百上千条性命的杀人魔的——然后夏油前辈觉得世界已经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彻底投入诅咒师和咒灵的一方。

不过这种可能性我觉得也不大。

毕竟成为诅咒师和咒灵的话，就意味着将要用一生的时间彻底与五条学长为敌。

我们这些知道五条学长到底有多强的人，大概没有谁会去做这种毫无意义的、绝不可能成功的事情吧？

正因我这样自大而又狂妄的想法，导致了最坏的结局。

我走到地方的时候，正面遇到了从房子里走出来的夏油前辈。

他脸色看上去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好多了，像是突然释怀了，放下了一切疑问，也放下了一切过往。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让我想到濑人。

是那种勇往直前，愿意破除一切艰难险阻，哪怕所作所为为世间所不容也要有所成就的眼神。

濑人用这份精神倾其所有的寻找着所谓的‘另一个游戏’，就为了跟对方打牌，去埃及挖过墓，上宇宙专门为此搞了颗新卫星，总之是一切想得到想不到的东西他都折腾了个遍。

可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夏油前辈在用这样的坚定追寻什么。

我下意识的感觉到，那是一条与学长完全分道扬镳的路。

夏油前辈看到我的瞬间似乎有一瞬的意外，但他很快调整过来，愉悦而随意的冲我挥了挥手，甚至于心情非常不错的问道，“这是给我带的点心？谢谢~”

我看着他伸来的手上面沾着的温热的还在往下流淌的血，沉默了一下，还是把带来的伴手礼递给了他。

他完全没有什么刚做了很恐怖的事情的样子，一边翻着袋子，一边嘟囔的说，“唔，这种甜食还是悟比较喜欢啦，不过我也还可以，下次的话最好还是带点茶点之类的比较好送礼呢。”

我有一种无力感。

如果是灰原此时站在这里，会怎么说呢？

会理解这位他最喜欢的学长所做的一切，为他终于得出答案而感到欣喜？

还是会为了他最终踏上的那一条路感到痛苦和难过，决定自己来将他带回正途呢？

我其实，不太想象得到。

人很难与自己从未谋面的生命产生共情。

正如我虽然知道夏油前辈手上沾染了一整个村庄的性命，情感却并没有什么大的波动，甚至于还能乐观的觉得，前辈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的，更没准也许是误判也不是不可能。

但就算事实已经摆在我眼前了，比起那些死去的性命之类的，我的第一反应更加单纯而直白。

在意识到夏油前辈到底做了什么的时候，我第一个想法是：学长大概会生气吧。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问，“这是你血脉相连的父母吧？”

夏油前辈撕开包装纸，拿出糖塞进嘴里，“唔，我想清楚了，我要创造一个只有术师的世界。”

我的心情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

“那是个让你觉得就算没有家人，没有挚友，抛弃一切也想要得到的世界么？”

夏油前辈笑的很释然，他甩了甩手上的血，回答，“嗯，游子也希望能去到一个让悟也能像平常人一样快乐的生活，不用再负担谁的性命、不用再疲于奔波的世界吧？不如跟我联手加入我怎么样？”

我看着他伸来的完全没有甩干净的手，摸了摸后脖颈，叹了口气，真实而诚恳的回他。

“如果你能策反学长的话，我就考虑一下。”

夏油前辈哈哈的笑了两声，从我身边走了过去，顺便拍了拍我的肩膀，在我白色的风衣上留下了一个隐约的血掌印。

我转过身，看着他仿佛没有半点防备的背影，手在卡组上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了下去。

虽然并不认同，但我仍旧尊重夏油前辈的决意。

所以最后的最后，我只是对他的背影大声喊，“要好好跟过去道别啊，前辈。”

他摆了摆手，影子被夕阳拉的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