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2/2)
薛之章冷笑一声,意有所指的说道:“战功赫赫,可不是嘛!”
说着,立刻吩咐小子去荣国府那边传话,接了薛夫人和宝钗回家。自己也带着薛蟠匆匆归家了。
贾母寿宴上的事情,就仿佛一粒小石子投进了波澜不惊的湖面。随着“咚”一声细不可查的轻响,慢慢扩散的涟漪终究打破了湖水表面的平静。
次日早朝的时候,便有言官弹劾忠信侯府大公子薛蟠能力平庸,性格骄奢,贪婪淫逸。谄媚献上,阿谀奉承,矫揉邪佞,立身不正,尸位素餐。主张朝廷罢免薛蟠的一切官职,并且禁止其出入宫廷。
一句话在平静的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徒臻还没来得及龙颜大怒,随之而来的百官复议,甚至就连宗族耋老的忠裕亲王和忠礼亲王等人联袂要求圣上重新选秀,充实后宫的提议,彻底打乱了徒臻秘密筹划许久的部署。
众口烁词,包括四王八公,皇族宗室在内,几乎朝中大半官员都站到了徒臻的对立面,一致要求罢黜薛蟠的官位,禁止其随意出入宫廷,甚至还有激进者要求薛家将薛蟠遣送回金陵,无奉诏不得再次入京。
他们竟然以霍乱后宫,谄媚圣上,甚至危害皇嗣绵延为由,威逼徒臻就范。
而到了此时,徒臻和薛蟠原本只是小暧昧小温柔的关系,终于被人赤裸裸的摊开在阳光底下。
徒臻高高在上,端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臣子用激愤的恶毒的尖锐的言辞诋毁着自己的爱人,看着他们将一句句话语变成刀子,肆无忌惮的捅在蟠儿的身上。唯一庆幸的便是自己任由蟠儿的骄纵性子,免了他日日上朝的规矩。如若不然,这种仿佛疯狗乱咬人的场面,恐怕会吓到胆子本就不太大的蟠儿吧!
一双手掩藏在宽大的龙袍之中,死死的攒在一起。修剪齐整的指甲陷入掌心,留出一个个月牙形的痕迹。徒臻越是愤怒,面上的表情却是越发的平和温润,他目光越过狂吠的群臣,直接落在南安郡王的身上,突兀的轻笑出声,他的唇角勾勒出一道完美的糊涂,他闲惬的挑了挑眉,心平气和的问道:“如果我不同意你们的弹劾,南安郡王是否准备要清君侧?”
南安郡王故作惊愕的看着龙椅之上的徒臻,晃动的冕旒遮挡了他的表情,让南安郡王无法看透徒臻的情绪。不过他开始大步走了出来,跪在大殿中央,十分谦卑的说道:“微臣鲁钝,不曾明白圣上话中之意。”
“不明白?”徒臻好笑的摇了摇头,这样轻浮的举动并不符合帝王的形象。然而由徒臻做来,依旧充满着无法言语的霸道和优雅。他好整以暇的坐直了身体,冲着下面微微愣神的大臣们说道:“你们以为,你们联手之后的实力很大,已经足够抵抗朕的意志?”
看着徒臻越发平静的面容,众位臣子心下一凛,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颅。
徒臻看在眼中,黝黑的眸子闪过一丝轻蔑,他不在理会叫嚣了许久的重臣,反而是冲着忠裕亲王和忠礼亲王两位老王爷说道:“忠裕皇叔,忠礼皇叔,您二老是我皇族宗室老一辈最受尊敬的人。多年来,二位皇叔为了大雍朝的江山稳定呕心沥血,兢兢业业。朕一直非常尊敬二位皇叔。难道今日,二位皇叔要和这个异姓王联手,威逼于我?”
徒臻最后一个自称,用了“我”字。很明显打动了两位一心一意忠于大雍江山的老王爷。忠裕亲王和忠礼亲王对视一眼,轻声叹道:“陛下少年登基,然则天资聪颖,性格沉稳。自陛下登基以来,大雍朝蒸蒸日上,百姓和乐,朝廷的威仪也能远播四海。甚至在您的统治下,我大雍朝的疆土开阔到了令人无法置信的地步。您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您的英名睿智毋庸置疑。”
忠裕亲王说到这里,语调从感慨变为坚定,他目光直直的看着徒臻,轻声而固执的说道:“但是皇帝的职责不光是治理江山,还要绵延子嗣,让皇室开枝散叶,子孙昌盛。让皇室的血统能够一代代的传承下去,让我大雍江山后继有人,这才是帝王最重要的责任——薪火传承。“忠裕亲王说着,老迈的身体颤颤巍巍的跪下,他有些愧疚的看了一眼身后身材挺拔,面无表情地忠信侯薛之章。他们两个从小相识,甚至一起读书,一起在战场拼杀过。哪怕是后来薛之章去了金陵行商,他们的关系也没断过。他个人,他的家族也在薛家的生意中获得了很大的利益。然而今天,为了大雍江山的传承,他终究还是对不起老朋友了。
“忠信侯长子薛蟠,生性纯良和善,长于经济治世,又自幼陪伴在陛下身边,忠心耿耿,能力卓然。陛下亲睐之。所以步步提拔,宠爱有加。这本无可厚非。然则小侯爷毕竟身为男子,他纵有千般好但无法替圣上绵延子嗣。仅此一事,陛下若为了他废除六宫,实为不智。”
忠裕亲王这一句话出口,徒臻的瞳孔骤然紧缩。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堂下站着的薛之章和群臣之中的林墨之。废除六宫之事,他只和他们两人说过。如今竟闹得满城皆知——
徒臻脸色阴沉如水。目光冷冷的瞥了一眼群臣之中的林墨之,他可不相信薛之章会害自己的亲儿子,那么唯有林墨之!
而站在群臣之中的林墨之在感受到徒臻那冰冷的目光之后也是一脸的讶然。别说薛蟠是前世到今生的好友,他死也不会出卖。即便是站在圣上心腹之臣的立场上,这种机密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说出来?
徒臻看到林墨之脸上毫不作伪的惊愕,也立刻明白过来。心中的狐疑却是越发的浓重,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朝中吵嚷不迭的重臣,心中默默揣度着,究竟是谁出卖了他。
一切心思犹如光电运转,虽然笔墨繁杂,却也不过是瞬间之事。徒臻看着殿下跪在地上的苍老人影,微微勾了勾嘴角,用诧异的声音问道:“忠裕皇叔这话倒叫朕分外诧异。朕虽然偏爱蟠儿,却也是因为蟠儿对朕贡献颇多,且忠心耿耿,能力卓佳。何况忠信侯府对于大雍朝的贡献也是耳闻目睹,世人皆知的。朕对于蟠儿的优容,也有爱屋及乌的思想。就好像这么多年来,朕由着四王八公尸位素餐,贪墨官中粮饷库存,甚至容忍皇亲国戚、官宦臣子为非作歹,欺压百姓,乃至违法乱纪,渺视律法,却从未追究一般。主要还是顾念着尔等祖上对于大雍朝的贡献。怎么这些事情在别人头上都默认不语,到了蟠儿头上就全部牵扯出来?”
“还是说……”徒臻说到这里,声音陡然一沉,阴冷问道:“先皇祖宗的宠臣便是功臣,朕的宠臣便是罪臣。依照你们的意思,朕是昏君?”
这话太过诛心。立时间,满朝文武俱都跪倒在地,纷纷告罪,山呼万岁。
徒臻目光阴冷的看着群臣的后背,冷哼一声,开口说道:“朕不知道你们那些荒谬的想法从哪儿来的。不过朕要告诫你们。朕是圣上,朕的意志便是大雍朝的意志。尔等莫要以为朕对你们优待一些,你们便有和朕讨价还价的资本。暂且不说你们身家是否清白到足以理直气壮地指摘他人。这后宫之事乃是朕的私事,朕喜欢和哪个人睡觉也是朕的私事,还轮不到你们质问。看清你们的位置,认清你们的职责,管好你们的口舌和脑袋。朕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可以容忍你们的自私你们的贪婪,甚至因为你们祖上浴血奋战的缘故,朕也可以容忍你们在不危及大雍朝统治的前提下,既成定例的贪赃枉法和光同尘。但是你们也不要触及朕的底线。不然的话,朕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群臣低头触底,连声说道:“陛下息怒。”
徒臻抬头,目光直直的盯着跪在地上身形依旧挺拔的南安郡王,寒声问道:“说到危及大雍江山,朕也有些好奇,在今岁春天异姓王循例巡边的时候,南安郡王缘何会私自离开巡边的使团,潜入平安州与几位国公的心腹私会?你难道不知道,这样的做法足以让你抄家灭族,以谋逆罪论处?”
此言一出,除了南安郡王以外,即便是往日间向来倚老卖老老奸巨猾的几位心中有鬼的国公爷也立刻惨白了脸色。
汗,如雨下。
与此同时,沉默了许久的薛之章也走出人群,躬身奏道:“启奏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徒臻诧异的看了一眼自家的老丈人,立刻笑容和煦的说道:“准奏。”
“多谢陛下”薛之章微微躬身,开口说道:“启奏陛下,微臣弹劾弹劾南安郡王玩忽职守,消极怠工,能力平庸,不足以担任大雍水师统帅。请圣上明察。”
此言一出,南安郡王忍不住开口反驳道:“忠信侯你休要胡说。你这是因私废公,公报私仇。“薛之章看也不看南安郡王一眼,只是躬身重复道:“请圣上明察。”
“哦?”徒臻饶有兴味地看了薛之章一眼。自家这个老丈人绝对是属成了精的老狐狸型。他绝对不相信薛之章此番举动是出于一时义愤,当下起了好奇之心,开口问道:“南安郡王作战武勇,兵法纯熟。曾多次抵御外敌,并俘虏敌军,所造战绩赫赫,爱卿此话如何说起?”
“启奏陛下,自南安郡王奉旨镇守西海沿子以来,虽然每年都带领大雍水军抵御外辱。但是微臣细细算来,南安郡王的战果绝不是如他宣传一般的辉煌。微臣结合大雍朝的兵部后勤总调度分析过,这么多年来朝廷分发给西海沿子的军备以及粮草是其余大军所需后勤总和的两倍之多。然则西海沿子的战功却也稀松平常,甚至还赶不及去岁忠勇亲王在西南边境所获战果之大。因此微臣有充足的理由认为,南安郡王尸位素餐,或者能力平庸,亦或者以战养己,心怀不轨。否则的话,以大雍水军如今的势力,早就可以一击必胜,将每年来犯的敌寇轻易打残。而不是每年都需要耗费如此多的军备狼草,也不会死去如此多的大雍儿郎。”
“因此微臣猜测,南安郡王定然是借西海沿子每年进犯的海盗大肆剥削朝中积蓄,排除异己,中饱私囊。”
薛之章说着,从袖口拿出了一道折子高举头顶,朗声说道:“启奏陛下,这是微臣列举的自南安郡王掌管大雍水军以来,每年所耗费的粮草和军备,还有微臣这几年暗中查访的,真正在西海沿子的战事中消耗的军备粮草数目,中间差额巨大,还请圣上明察。”
此言一出,一直神色平静淡然的南安郡王终于变了脸色。他面容铁青的看了一眼大殿正中气势磅礴的薛之章,咬了咬牙,以头触地,朗声呼道:“微臣冤枉,陛下明察。”
第167章
朝堂上如何风云变幻,薛蟠自然是不知晓的。不过下朝之后,薛蟠看着家来的薛之章一脸洋洋得意,摩挲着他的脖颈笑说已经给他出气了的模样,立刻笑出声来。
“爹爹寻了那南安郡王的麻烦,那南安郡王如今如何了?”
书房之中,薛蟠一手捧着茶杯递给薛之章,一般好奇的问道。
“不光是我参他的那两本,陛下还追究了他在职期间,私自离职以及私通京官的罪过。如今将人软禁在王府,只等着查明真相,再做定论。”
薛之章说着,越发得意的掀开茶盖,吸溜一口茶水。
薛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我虽然和南安郡王并不相熟,可是大家毕竟同事一场。我总觉得南安郡王此番举动有些刻意了,叫我莫名不已。”
薛之章听见这话,不由得微微沉了脸色。将茶杯放到桌案上,沉吟半日,方才说道:“你说起这个,我倒突然想起今日朝堂之上的一件蹊跷来。”
薛蟠好奇的问道:“什么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