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2/2）

敖丙绷紧了手臂，忍耐地加重了呼吸声。

“…………别走。”他心底由无数道声音连成噪音的话一时不察被他吐露出来。

“嗯？”

在娜塔莎看过来的视线下，敖丙瞬间别开头，动作有些狼狈。

“已经快到晚上了，今天在这住一晚吧。”他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忍耐才让自己的声音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他不想让自己的声音里露出哀求，这是他作为三太子的尊严。

“可是今天走或者明天走都是要走呀，而且还没到晚上呢，还有时间呢。”

敖丙半跪在娜塔莎面前时和坐着的她视线相平，他向前曲了曲身子，捧起她的脸：“你也没有这么急吧——你在外面无亲无故，根本没有急着离开的原因。”

“……”娜塔莎呼吸一停，缓缓呼出一口气，轻缓的几乎没有一点声音。

她没有挣开他的手，而是捏着他的下巴轻柔但不容置疑地帮他转头，他的眼睛就看到了那日夜不休围绕在通道口缓缓行走的两只镇水神兽。

她的声音还是像情人那样温和呢喃：“——宝贝儿，看到了吗，那里就是人类痛苦的源头。”

“……”

“我的确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不是这个国家的人，但我终究是一个人类，我能对他们的痛苦感同身受。”

“你们在剥夺他们天生就该拥有的东西，然后用他们本该拥有的东西去控制他们、奴役他们、剥削他们，让他们为了赚回本来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熬干了血汗，没日没夜。”

“我知道人类自己做的也不怎么样，人类自己也会有贪污腐败，也会有人类对同胞的压榨和剥削。但那是人类自己做的，所以人类自己有办法修正错误。”

“你们做的比人类所能做到的更多，也更过分。”也更可恨。

“宝贝儿，这里的金山银山都在提醒我人类在过着怎样的生活，这里金山越多越耀眼，我的眼睛就越被刺痛。”

“——知道我昨天为什么让你带我回龙宫做吗？”

“因为这里的一切都让我太恶心了，我做不下去，只有在龙宫能提醒我意识到你们确实不是人类，你们是另一种生物。”

娜塔莎珍爱地亲了亲眼睛不断颤抖的小龙，他像是被这吻吓到了一样眨了一下眼睛，但他很快定了神，眼睛一点不回避地直直注视她的双眼。

她不由得叹息一声：“唉，我知道你想知道刚才我和你父亲说了什么。我跟他说了实话，东海龙宫就是垃圾，你的父亲是灾祸的根源。天地给了他护佑人民的权力和力量，然而他却用这权力害苦了人民为自己谋福祉，这种家伙是完全该被揍飞的。”

“不过我实在是喜欢你，我的心意一点不假，所以我没法对你们动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这不是我的世界。”

“我们马克思主义者信奉的不是狭隘的国家主义，而是无产阶级国际主义，即便这不是我的国家，但如果这个国家需要一场革.命我也会贡献我的力量帮助它。我们理想的国家，没有资本家，没有超级富豪，但也不会再有朝不虑夕的穷人，没有光是活着就花光所有力气的悲惨底层。人人丰衣足食，人人幸福安乐。”

“——我不改变你们，但也别想我会接受你们。”

敖丙的拳头窝得极紧，甚至发出了筋骨紧绷的哔咔声。

“……父亲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敖丙咬紧的牙根漏出了这句话，“我不能告诉你原因，但父亲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坏。”

“我父亲是东海龙王，是护佑这片土地是神仙——他不是恶神，虽然因为一些原因牺牲了这些人类，但他并不是恶神。”

“几千年来，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因为父王才有安居乐业的生活。”

“只是这一百年……只有这一百年。”

娜塔莎耐心地听他说完，脸上仍然维持着笑容。她爱抚着他的脸，用着敖丙最喜欢听的让她趴在耳边诉说爱语的呢喃声说：

“这一百年……是多少人的一辈子啊？”

敖丙眉眼微怔，像是找不出话来回答。

“宝贝儿，你们华夏有一句话——应该是这么说的吧，道不同，不相为谋。”

“宝贝儿，咱们的三观差距太大，我是永远不可能赞同你的。”

“所以，别再深究，我们就还能继续在一起。”

她亲上了他的唇，用着情人间才能做的亲密行为堵住了他后面所有的话。

而也正因如此，敖丙像是坠入了千年冰潭之中。

她给了他最亲近的吻，却也禁止了他让两人能够彼此理解的努力。

……

……

她只爱他的身体，他从未有过这么深切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