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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感受着他的情感。“小时候我最不懂事的就是,倚小卖小,总是抢着吃好的,现在想起来真是可笑。可当时为了贴补家里,姥姥和大舅就糊鞋盒子。哥们儿,你知道这加工活利润可低得很,累死累活干一个月,才几十块钱,那硬纸壳,折起来手可疼了,可总得干吧。想起当年姥姥和大舅一下一下的刷糨糊,一个一个地糊,到什么时候我也忘不了,这些全是一天的工作,劳累做饭的艰辛之后又干下的辛苦。小小的我,永远闹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就要受这罪,姥姥、大舅凭什么就要干这么多活儿,尤其是姥姥,拖着伤脚,奔波一天。哥们儿,十几人的饭菜呀,且得干一阵子,还要抚养我们五个小的,姥姥永远是微笑的,到今天,我也忘不掉。那时候,姥姥就有两个念想,一个是我,一个就是钱能不能花到明天。印象中,为了维持家用,姥姥借过院里所有的人家的钱,十几口人的吃喝拉撒,是姥姥在扛着肩膀支撑着。任何人都不知道,在我很小的年纪里,就萌发着一股仇恨,一种抱负,多少次都暗暗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出人头地,孝敬老人,报答养育之恩,让姥姥吃好的,穿好的,不受累不受罪,这也对我以后走上社会为人处事有很直接的影响。“我大姨是个幼儿园老师,她是我们家最漂亮的一个,姨夫是个体育老师。老人好玩,尤其是跳舞,那是她的最大的喜好。兆龙,老唱片你知道吗?就是硬胶木的老式唱片,为了保护这些珍贵的娱乐文化,她不惜装病装精神病,将暖壶打碎,赤脚踩在尖利的铁片上和热水上,将抄家的红卫兵吓走,自己也因此得了轻微精神病,还住过安定医院呢。我特喜欢去他们家,跟我们住的大杂院隔两个门,美妙的音乐,欢快的舞步,让我一切都感到新鲜。她家里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小弟弟很早搞体育,练游泳的,家里跟供神仙似的,吃最好的,牛奶巧克力,他的零食,我和大姐姐雪梅都不能动和碰,小弟不常在家,住队训练。雪梅姐是我少时最好的朋友。“小时候我挺牛的,每天早晨一毛钱的早点钱,那是雷打不动,日子再怎么紧,姥姥都要给我挤出来,一个星期去吃一次上海小吃店三两饭团,或是翠华楼的一套炸焦圈,其他就是雪梅姐所在的春芳小吃店俩油饼一碗糖浆。雪梅姐和她爱人沈哥是一个单位的,一个卖油饼,一个炸油饼,哥们儿我享受最佳待遇,油饼比别人大一倍,糖浆随便喝。他们小组长不在的时候还能免上一次早餐费。外面人多,哥们儿可以坐在里面操作间吃刚炸热乎的。你说也邪性,那个时候,就这么点托雪梅姐的神气沾的小光,哥们儿特自豪,感觉特好,进去的时候都挺着胸,好像比吃早点的人都高了不少,现在想起来,真挺可笑的,那个时候,感觉真挺美好的,虽然穷,但挺找乐的,梅姐给了我很得意的童年少年的回忆。前几天给我来信,小沈哥哥当了副科长,雪梅姐经过自己的艰苦努力,已经当上了律师,我真为他们二人高兴。活得挺不容易的,人家也争气,这背后有多少苦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我母亲只有一年一次的探亲假,每次回来很陌生,吓得我往姥姥怀里扎,但是一身的军装特吸引我,那时候,印象最深的是,也是最高兴的事,父母拉着我去王府井,一大堆小人书属于我,别的就不考虑了,根本就没想过与父母团聚亲热,以致母亲每次走都热泪满面。小,什么不懂,只有他们才有酸甜苦辣的滋味,等他们回到北京,我已经高中毕业了。“大排行老三的是我大舅,中专毕业分配在首钢当工人,落下个风湿性关节炎。姨舅当中,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打过我,骂过我,为这,姥姥没少跟他急,翻脸。大舅也疼我,每天清晨五点就要挤地铁,坐班车到石景山,任劳任怨帮助姥姥做家务。舅妈在平谷县马坊卫生院,二人经常天各一方,小表弟和我就成了他们房子的造反者。小时候我经常欺负小表弟,虽然打打闹闹,但是现在还挺留恋那时天真无邪的少年时代。男孩子,哪有不淘气的,大舅的叶子烟,哥们儿没少偷着抽,瞎闹,一两口就扔了,劲太大。到今天,老爷子和我的关系特好,也喜欢他跟我犯横,挺有意思的。”易军边回忆边与兆龙对着酒。“排行老四的是二舅,是个演员,去他家的好多人,现在都成了名人,他娶了个河北省的媳妇,舅妈精神,是个美人,姥爷不同意。俩孩子加上她都没有户口,姥爷挤对他们,不说话,二舅住在后院,我老去玩,还时不时偷点好吃的给两个小表弟吃。后来十几年的努力,户口终于上上了,姥爷流泪,破天荒地开了一桌,请他们全家过前边来吃饭,都团圆了,真不容易,挺感人的。哥们儿有个挺自豪的事,二舅最小的儿子,长得跟洋娃娃似的,还自来卷,我经常抱着他,喜欢得不得了,是个人见人爱的漂亮男孩,特自豪地带他出去,在车上谁都要逗逗他,说他长绝了,长大之后还拍电视剧、电影。二舅认识人多,风趣,我们爷儿俩经常逗,特爱跟他在一起,还经常看他演出。你说可笑不可笑,兆龙,我往后台一站,感觉特神圣,好像自己是演员一样。小时候还跟二舅犯过浑,拿菜刀追过二舅,派出所都来人了,要不是二舅担着,就带走了。现在想起来,确实可笑,我和二舅感情特深。你是不是听烦了,没劲是吧?”
第三章第79节患难兄弟
兆龙赶紧说:“没有,没有,正上瘾呢,快讲,哥们儿没有你这福气,听听真棒,你丫赶紧讲呀。”“行,不烦就行,排老五的是三姨。三姨夫是工程师,有学问,我的功课不会了,就去他们家,也不远,就禄米仓。庆奶奶做春饼那是盖了帽了,现在的春饼差行市呢,都不行。我记得他们家盖小房子,我去当小工,你说我那时候才多大呀,小×孩子,愣是吃了九张春饼,还有夹的肉和菜,整个一个肚歪,吃完,活干不动了,真够现眼的。三姨夫在我眼里就是圣贤,讲话说道理,都一板一眼,让人服气,人还和气,不拿架子,和三姨一样,都是好人。“老六是小姨,靓得不得了,但她最让全家人惦记,她是护校毕业的,分配到了四川渡口。这可是我们全家的老宝贝疙瘩,年纪轻轻到那么远的地方,又是个女孩子,这事放在谁家放心呀,一年一次探亲,那时候买肉不是要票吗,你还记得吗?两毛钱就不用肉票,我组织了三十多个同学,从东单横扫到北新桥,对所有的副食店大扫荡,一个人两毛,给售货员气的。给小姨买好,拿酱油泡上,带回去,每次走的时候,全家只有我和大舅不哭,剩下都眼泪汪汪的,后来。我母亲将自己部队的一位军人介绍给小姨,小姨也终于调了回来,军队的婚礼那真是没的说,够棒。“老小的是小舅,是个建筑工人,人又小又瘦,可你就想象不到,他愣是个瓦工,耍起瓦刀来,一天一千多块砖跟玩似的。我姥姥家整整一排房,都是他哥们儿帮着翻新的。小舅和我姥爷一样的脾气,倔得很,他尊兄敬姐,孝敬姥姥姥爷,打过我,可我跟他很亲,拿他当个小爷们儿。舅妈贤惠,对我没得说。我们家惟一的公主易霞,可是个老实巴交的女孩,比我长六岁,打小就疼我,什么都让着我,真有个姐姐样,处处为我着想。人家也有福分,一边参加工作,一边搞对象,都是成功者,尤其是我那个小外甥女,整个一个我姐的翻版,长得一模一样,你说人家怎么就那么命好,也应该命好,这是全家最让人省心的人,姐夫高高大大的,做得一手好饭,人挺俊,我姐是抄上了。“我姥爷,一个慈祥而又善良的老头,哥们儿有一辆从外国人手中买的小洋车,前面可以蹬,后面可以带人,红色的,北京市找不出第二辆来,走在大街上,绝对招人上眼。可更多的时候姥爷愣嘿喽儿着我,天天带我玩耍,童年时代,多一半是在姥爷的肩膀上过的。哥们儿那时候,真够幸福的,后来姥爷在废品收购站工作,有一辆三轮平板车,我每天骑着,带着姥爷去上班,下班再带姥爷回来,废品站有好多收上来的旧书,给了我很大的帮助,看了不少各种各样的书籍,受益匪浅。可以这么说,自己的启蒙老师就是姥爷废品站的旧书。“小时候哥们儿就很聪明,五岁的时候,大舅妈带我到大栅栏去玩,不小心走丢,我愣是找到警察,让他们开着摩托车,自己认道找着了家,把我们全家吓坏了。那时候姥姥白天上班,我和姐姐都在学校吃饭,月票和钥匙挂在胸前,左肩书包,右斜饭兜,学校的伙食特差,大师傅是从农村请的土老帽,而老师的食堂是正宗大师傅,而且国家对他们有补助,打饭的时候,我就发现一个问题,我姐给我打的是五分钱的菜,有时候还是甲菜,而她自己打的是一分钱的菜,哥们儿心里很不舒服。机会终于来了,我发现我们班主任老是爱留同学,经常错过吃饭时间,计上心来,我管姐姐要了两毛钱,到老师食堂跟大师傅说是给班主任买的,打完饭,送到冯老师面前,冯老师还说我懂事,将饭票交给我。从此,我和姐姐就可以吃到既好吃又便宜的饭了。同时,我还时不时从老师饭票里切上两三毛钱,这老师粗心,生活上大大咧咧,被咱哥们儿给利用了。”兆龙笑道:“你小子够坏的。”“你听着,还有更坏的,也是生活所迫,大庙让一家服装厂占了,姥姥为了多挣些钱,跟打扫卫生的工人讲好,碎布头由她打扫,好当破烂卖。你说那能卖几个钱。看着姥姥弯曲的背影,哥们儿心里真他妈的不是滋味。机会终于来到,俩河北省三河的,推我们门,姥姥的房子紧挨着服装厂,那天,我记得特清楚,天下着雨,问我姥姥这服装厂卖布头吗?上初一的我说,你们根本买不走,这儿都是有固定人收的,但是我可以帮你们买,可每斤必须给我二毛五。姥姥阻拦我,我说您甭管,就去找了这个厂子的厂长。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小时候嘴也甜,叔叔大爷、姨一个劲地乱叫,都挺喜欢我的,我跟厂长说是我老家的人,做拖把想买点,请你帮个忙,还真成了,说好了每个月给二百斤,并当场写了条,这个月就给姥姥挣了五十元,顶上一个人的工资都拐弯,给姥姥高兴坏了。这还不算,为了扩大战果,每天晚上趁值班的不注意,从库房偷两大捆布头,日积月累,一个月也挣上十几块,全部给了姥姥。这样,一直持续了小三年。”易军得意地喝了一大口酒,特别兴奋,兆龙也很高兴。“说实在的,你想想从一尺三寸拉扯到成人,姥姥容易吗?从那时候起,我与姥姥建立了很深的情感,她老人家把全部的爱和全身心都投入给了我,而姥姥却死在我的手上。”易军拿烟的手哆嗦着,异常激动,“我是8月6日被逮的,9月20日检提时,检察院给了我一封信,信是我母亲写来的,到今天我永远都不能忘掉这句话:孩子,疼爱你的姥姥于8月30日突发脑血栓病故,临终前,当我们告诉老人家你不能前来时,老人掉泪了,到死也没有,也没有……”易军热泪盈眶,已经说不出话来,兆龙忍不住流下了热泪,两个患难兄弟情不自禁地紧紧相拥。
第三章第80节要念真经
许久,许久,易军才缓缓地叙述:“……她也没有闭上眼睛。孩子,姥姥是盼着你回来呀,她多想再看上你一眼,我们已替你磕了头,尽了孝,但愿你早日回来,到姥姥墓上去看看她老人家。看到这里,我发疯了,戴着手铐,拼命地往外跑,打伤了两个法警,冲出了检察院的大门,跑到街上,才把我抓回来,为此加了四年刑。兆龙,是哥们儿害死了姥姥,从那天起,我就发誓,一定要报复这个社会,只要我能活着出去,不搅个天翻地覆,我他妈的誓不为人。”一拳打在玻璃上,鲜血染红了易军的手,他毫无疼痛之感,又将头撞向门柱,兆龙赶紧抱住他,易军还在下意识地念叨着:“报仇,姥姥……”额头上的血,流淌着,易军麻木地重复着:“姥姥……”由于过分的悲愤和痛苦,声音已经变形,人处在高度激动中,浑身都在颤抖。过了十几分钟,在兆龙的拥抱中,易军渐渐有所清醒,疲惫地坐在椅子上,闻讯赶来的都都七手八脚地帮他裹伤口。兆龙真正看清了朋友易军的内心世界,一个有良心、孝心,爱憎分明的人。人随情绪走,这两天易军连着打了两场架,经兆龙了解,什么都不因为,易军就出手了。头一个倒霉的是“倒流”韩再省,易军认为他看了自己一眼,二话不说,像个豹子一样,腾空跳起,将他扑倒在地,一顿重拳,不容韩再省反抗,已经鼻青脸肿,不解恨,又用膝盖猛击他的腹部,等到兆龙赶到时,韩再省像是一只死狗瘫在地上。第二个不长眼的是大林子,本来易军就已经放倒一个,你就别招他了,偏不,显脐×似的,拍拍易军的脑袋:“怎么着兄弟,心里不舒服,有什么气,哥哥帮你撒。”本来好意,疯狂的易军失去了理智,好赖话都听不懂了,拿起暖瓶照着大林子扔去。赶紧上医院抢救。幸亏马中从中间周旋,才没有关禁闭,急得兆龙不得不让黑头时时盯着易军,绝不能再捅娄子,否则该出大事了。事情过了一个多星期,兆龙把易军叫到自己面前:“哥们儿,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你想过没有,光搓火有什么用,如果能解决问题,今儿咱们就开练,我陪着你招呼,那还不容易吗。但是管什么用呢?是解疼还是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