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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电梯以更加猛烈的幅度摇晃起来,外面纷乱的脚步声呼救声清晰可闻,房屋的坍塌声远远传来。灯光闪了几下,归于黑暗,沈宣一惊,问:“怎么了?”
唐飞摸到他,一把抱在怀里,声音有种焦躁的冷静。
“地震了。”
电梯有着片刻的静止,继而飞速下滑,他们在风声中发出了一声听不见的惊呼。
沈宣从一片黑暗中醒来,全身骨骼仿佛一寸寸断裂开来,连手指尖都动不了。他叫了两声唐飞,唐飞的声音在他脸侧响起来:“哎哟喂额滴娘喂……”
沈宣说:“我好像被石头压住了,真他妈疼啊。”
唐飞顿了顿:“……那是我。”
沈宣气急败坏:“下去!”
“那也要能下去啊,”唐飞苦笑,“我腿给断梁压住了,动都动不了。”
沈宣哦了一声,几秒钟之后失声问:“什么?腿给压住了?!什么地方给压住了?!出血了没?!”
这简直是废话。沈宣一刹那间全身都发凉了,五层楼高的电梯里摔下来,这么剧烈的地震,被断石压住,那根本就是不死也残的事。更何况压住的是腿,骨头当场断开都有可能,救的不及时,这条腿就废了。
黑暗里看不见唐飞的脸,只听见他笑着安慰:“太后,您老惊慌得不及时啊,您老刚掉下来那会儿还很镇定的问我:咱们还赶得及明早上宾馆的免费早茶呢么?”
沈宣一点也想不起来刚掉下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形,估计自己已经昏过去蛮长时间的了。四周围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下都听得见声音——当然他们现在也没有针——沈宣问:“我昏过去多久了?”
唐飞沉默了一下:“起码两天。”
沈宣开口,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唐飞。”
“嗯?”
“你声音怎么这么弱?”
“您老应该感到庆幸,”唐飞说,“要是不弱您老现在就贞操不保了。啧啧,这么个体位,这么方便,以天为盖,以地为席……哎哟!”
唐飞苦着脸:“您老还空得出手来打人?”
沈宣说:“打的就是你。你怎么样了?还有哪里受伤?”
黑暗中静寂了一会儿,接着唐飞窃笑:“太后,您老还是很关心我的嘛……哎哟!我说!除了腿以外一切安好,毕竟老子在国外上那么多野外生存极限逃生的课不是白上的。初步估摸着还能支撑十几个小时,毕竟美人在怀,我比较亢奋。”
沈宣举起手,想了想又放下了,喃喃着说:“记在账上,以后再犯,加十倍。”
他的声音慢慢低下去,过了一会儿平静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他睡着了。毕竟那么高的地方塌下来,电梯都被埋起来了。人都受伤不轻,会比较疲倦。
唐飞紧紧的抱着沈宣,头俯在他颈窝间,轻轻的苦笑。
“那还得有‘以后’才成……”
沈宣这次昏睡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只听外面有轻微的喧哗,在地底深处隐约传来。他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奇怪的是并没有感到十分虚弱,好像虚脱了,踩在云端上,飘飘然没有坚实感。
他低声叫:“唐飞?”
……
“唐飞?”
还是没有回答。
沈宣着急起来,这时身侧传来懒洋洋的一声:“哎……”
唐飞迷迷糊糊的回答:“老子也是人,是人就是要睡觉的嘛,这都几天过去了没好好阖过眼……”
沈宣松了口气。两人就这么互相交叠着埋在深深的瓦砾里,彼此的呼吸都听得见。绵长、平静、虚弱,黑暗中气流缠绕,肢体摩挲,说不出的缠绵。
“沈宣,”唐飞喘了口气,低声说,“有件事我想过了,一定要如实招供。我在联邦银行有个我们共同名义的户头,密码是0403,还买了意外人身保险,受益人是你。这件事不说我心不甘,交了这么多年税,一闭眼遗产全归国家,我实在噎得慌。”
沈宣要说什么,被他打断了:“我本来打算这次回来就赖在你学校里的,现在看来是没指望了。你这段时间瘦多了,以后不要再熬夜,要记得休息,身体是自己的……要是遇上个好姑娘,就成家吧。”
“还有,”唐飞继续道,声音异乎寻常的柔软,“沈宣,我对不起你。你刚走那会儿,我本来想去追你的,但是我觉得你……你不会真放弃我,我知道你会等,我等着你自己回来。后来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我知道你一直站在原地,只要我想回头,你随时都在那里。你就像是我最终累了倦了之后的归宿,一辈子都在我们分手时的那个原地。”
“不论我耽误多久,不论我历尽千帆,不论我什么时候回来、用什么方式回来……只要我想,你都在等候。那不是爱情,那是习惯。”
唐飞伸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抚摸沈宣的脸,感觉触手冰湿,他知道他流泪了。
“——沈宣,请你用性命记住一点:唐飞他不爱你。用你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记住这一点,永远也不要忘记。”
——唐飞他不爱你。
就像是一个诅咒,把一个逝去的人,永远扼杀在记忆深处,一辈子不见天日,一辈子深埋地底。
很久以后你只会记得一个不爱你的人,然而他的眉眼、他的声音、他的体温、他的鲜血、他的一切一切你都会忘记;你会有娇妻怀抱、儿孙满堂,你会有白发齐眉、十梳天年,你会有一个完满的今生和一个预期好的来世,因为我会一直在彼岸等候往生,就如同你等我的十年。
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和无与伦比的耐心,在来世绝望的等待中,一点一滴的偿还你三千六百五十二个日日夜夜都不曾褪色的爱。
头顶的大块水泥板被掀起来的时候,好像有无数双手把他抬起来,四周喧哗的人声仿佛潮水般的背景,刹那间刺眼的阳光,让人想落泪。
沈宣意识模糊,好像自己躺在担架上,然而他不能走,有个人还在身后。
“唐飞……”他呢喃着,“唐飞呢……”
救生官兵在紧张的工作着,医生和护士穿梭来去,有个小护士俯身想安慰他,被沈宣死死抓住手腕:“唐飞呢?”
小护士吓了一跳,这个被埋在废墟深处超过七十二个小时的男人还看得出清俊的轮廓,但是虚弱之中,眼神近乎狰狞。
“唐飞在哪里?”
小护士大声问:“啊?啊?唐飞是谁?”
沈宣喘了一口气,胸肺之间刺辣辣的疼。他张了张口,一股血顿时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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