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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想起,便愤愤不平,摩拳擦掌,恨不得立时与厉昆仑来个短兵相接,比出高下。然而此次首要的任务,是将萧墨存全须全尾地送到大当家手里,却不能逞一时之痛快。徐达升想起这个,虽有些遗憾,但转念一想,何不将此当成一次机会,若厉昆仑能追击上来,便是他徐达升输,若厉昆仑无法确定他们往何处去,便是厉昆仑输。他心里大是兴奋,立即在沙地里涂涂画画,想出好几种疑兵之计,延兵之策。又将那日攻击萧墨存的数名盟众解开,给了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布置他们下去做好相关事宜。那几人违背盟规,对盟内弟兄动手,又妄图施加私刑,原是必死的罪,这么一开脱,不但不用丧命,反倒有立功之举,一个个对徐达升感恩戴德,忙不迭应承了他所交代之事。
徐达升在凌天盟,人称“赛诸葛”徐二当家,看起来邋遢懒散,然而真有事来,却最是雷厉风行。他不出半日,已将所做事宜一概安排妥当,心里暗暗嗤笑:厉昆仑啊厉昆仑,打量你带着大队人马就能追得到人么?这又不是打群架作决斗,人多人少,有个屁用,人多了更玩得你团团转。
他左右无事,便懒洋洋地渡到小宝儿身边,以逗弄那老实孩子取乐。自那日之后,小宝儿已被他捉弄了无数次,早已吃了不少亏,一见他过来,便暗生戒备,不是怒目相瞪,小拳头暗暗握紧;便是绷紧一张小脸,低头只干自己该干的活,对他不理不睬。小孩的这幅模样,瞧在徐达升眼里,却更添了几分滑稽,狭促之心愈盛,每每不把他弄哭,便绝不罢休。
徐达升这点恶趣味,令整个旅程不再沉闷,往往洋溢着小宝儿的哭骂声和徐达升肆意的笑声。萧墨存原本不想插手他那点小情趣,但委实心疼小宝儿每每看过来,饱含委屈和怒意的双眼,心里也觉得,如此捉弄一个孩子,只显出一个成年人无比幼稚的一面。他将小宝儿唤了过去,悄悄附耳教了他些巧法。小宝儿认认真真地记住,跑了出去,找徐达升,要跟他打赌,自己问他一个问题,若他答不上来,便是输了,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小事。徐达升一听来了精神,小东西主动找自己玩,这还说头一回,他自忖文韬武略才华卓著,当下也不放在心里,随便点头就应允了。小宝儿于是认真地歪着脑袋,开始用他清脆的童音问道:“有一对夫妻,生下一个婴孩,只有一只左眼,请问为何?”
“天生残疾?”徐达升想也不想就答道。
“错,”小宝儿得意地笑了起来:“那是因为,人本来只有一只左眼。”
徐达升其实隐约猜到答案,只是不知为何,没有立即讲出来而已。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好吧,我输了,你要我干嘛?此后不得欺负你?”
“主子说,你这种人无趣得紧,不欺负人,就没法找乐子。我该可怜你,而不是生你的气,更不该被你逗哭,”小宝儿大声地道:“主子说,若这个赌打赢了,你也无需做什么,只要此后十日,不再开口说话便是。”
徐达升呆了呆,他没有想到,萧墨存只是与他相处数日,交谈半句,便能如此看透他。他生性好动,好容易遇到小宝儿这样有趣的玩意儿,怎忍得住不去逗弄?现下不让他说话,还要十日之多,真比什么惩罚还难受。小宝儿见他露出从未见过的呆滞,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发觉徐达升收敛呆相,一眨不眨地瞪着那孩子从未见过的灿烂笑脸,眼光专注而略有迷惑,闪着莫名晦涩的光。小宝儿有些害怕,不敢再笑,悄悄往后挪了挪,一扭身远远地跑开去。
这一日,行到一处小镇,与一路风餐露宿不同,此次歇息,居然得以入住民居。一应陈设虽为简陋,但只有颠簸流离的人才明白,吃口热饭,睡在头上有瓦的热炕头上,是何等惬意的一件事。萧墨存吁出一口气,躺在民居内的陋床上,厚实的棉被环绕在身,锦衣玉食惯了的晋阳公子,此刻居然心生安逸之感。他微微叹了口气,却听得门外传来剥啄之声。若是小宝儿,此刻怕早已扬起脆生生的嗓音,唤一声:“主子——”了,他叹了口气,这凌天盟,怎的连个安稳觉都不让人睡?他只得爬了起来,披上沿途添置的厚厚棉袄,道:“请进吧。”
门扉被嘎吱一声推开,却是徐达升亲自奉了一晚热腾腾的药汁,走了进来。进门便道:“老子只答应不跟你的小随从说话,可没答应不跟你说。喝药吧。”
他将那碗药往桌上一搁,不耐地道:“这里头可有不少好东西,乃是千金求得的古方子,便是一脚临近棺材了,喝了这个,也能将他拉回来。你赶紧趁热喝了,回来还有三贴,此后每日一贴,便是你这样的病鬼,只怕服用后也神采奕奕。”
他等了半响,却见萧墨存并不动手,只是看着那碗药,一双美眸无尽忧伤,似乎将人生所有说不出得不到求不得的苦,都在那静默无声的凝视中,悄然流淌出来。徐达升一生肆意惯了,从不见人间这等疾苦,这时候看了,只觉心里有种难言的难受,他不由自主地开口道:“喝啊,这药是千真万确的,我们大当家花了重金,遍访江湖,花了不少心思才弄来的东西。你若是心中有疑,信不过徐某人,不若我喝上一口,如何?”
萧墨存闭了闭眼,再睁开,缓缓道:“在我的家乡,为了纪念一位伟大的神,人们一到十二月二十四日,均要过一个节日。”他的眼神空旷飘渺,似乎停在不知名的某处,一抹淡到无痕的微笑浮了上来,轻声道:“那一天,我们饭桌上,会按风俗摆放一只大落肥鹅那般的鸡,一家男女老少,均团坐在一块,分享这只鸡身上并不可口的肉。我抗议过很多回,可长辈们观念根深蒂固,早已融入这等习俗,我的抗议,常常被当成当夜餐桌上一则笑谈。”
徐达升疑惑地看着他,萧墨存并不理会,只落入自己的回忆,轻声道:“知道我们如何弄那只大鸡吗?我们会在十二月之前,将之养肥到极致,过节的前天方动手宰杀,再往其腹中填入无数佐料,还有水果。出来的肉质,即使仍然难吃,可到底,已经尽可能令其美味了。”
徐达升忍不住打断他道:“你不是裕王府么子吗?京师当中,几时有这等习俗,我怎会不知?你,你别是病糊涂了吧?”
萧墨存扩大了脸上的笑容,变成说不出的讥讽,道:“你就当我病糊涂了吧,我如今只觉得自个就如那只大鸡,正要被喂肥待宰,这碗药,怕就是那第一道佐料了吧?”
徐达升脸色骤变,退了一步,道:“你不愿喝?”
萧墨存猛地看向他,眼光锐利,沉声道:“废话!既然是待宰之人,你就别指望我还要卑躬屈膝,摇尾乞怜,等着你们来额外施恩!”
徐达升摇头道:“你不要如此偏颇,首领对你,可真是仁至义尽,为了怕你身子受不住,还命人不惜代价寻了这个古方,特地命我来熬药于你。”
“是吗?”萧墨存笑了笑,道:“那他为何不敢来见我?”他盯着徐达升的脸,一字一句地道:“沈慕锐,为何不敢来见我?”
徐达升怒道:“萧墨存,你不要得寸进尺!首领是做大事的人,为了你,已然破例太多。你,你可知,当当引朝廷军队血洗总坛这条嫌疑,就足以令你五马分尸!首领为了保下你,冒了多大风险,承担多少骂名?如今你不知感激,反倒??????”
“住口!”萧墨存气得浑身发颤,将桌上的药碗扫落地上,苍白着脸,漆黑的眼睛愤怒地盯着徐达升,道:“你们总坛的变故,数百条人命,难道要算在我一个病人身上?事前你们知晓多少,谋划多少,事后你们隐瞒多少,篡改多少,非要我在此,一五一十地跟你对质吗?”
“你,你,你信口开河,胡言乱语,”徐达升神情有些乱了,支吾道:“果然病得不清,果然病得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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