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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毛大雪,默不作声。底下人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询问,只由着皇帝与怀里的萧墨存,宛如如一体雕像一般伫立漫天飞雪之中。四下俱静之时,忽然间,听到一声极细微的呻吟,那位怀中的人,许是被飘过来的飞雪沾到了脸颊,冷得缩了一下,就这一下,众人骤然间有些回神过来,皇帝的眼眸也迅速清亮起来,他紧了紧手臂,恢复了惯常的帝王威仪,命道:“起驾韬光殿。把王文胜那一帮子太医全叫到那去,自即日起,晋阳公子,在朕跟前养病。”
韬光殿是皇帝的寝宫,自来从无嫔妃皇子在那过夜。皇帝此语一出,众人皆有些咂舌,原本想着晋阳公子要失宠的那起子奴才,恨不得抽自己两大耳光,怎就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皇帝的近身总管太监倒毫不意外,这君王早一门心思栓在晋阳公子身上,旁人不知,他伺候了皇帝近二十年,又何尝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过?他低头领旨,指挥着奴才们将皇上的轿子抬进来,伺候皇上抱着晋阳公子坐上去了,这才忙着让人领来林公公,将晋阳公子用得着的东西打点一番,送到韬光殿去。
皇帝亲自下旨,宫里的奴才们办事效率自然老高,不一会,便将韬光殿暖阁收拾出来,将萧墨存安置在那里,一干太医由太医正王文胜领着,弓着腰鱼贯而入,为晋阳公子候脉诊病。宫里规矩啰嗦十分,进了皇帝寝殿更是让人打醒十二分精神,半步也出不得错。王文胜心里叫苦不迭,才想着用那温补的方子,尽可能拖着萧墨存的病,拖个一年半载的,自己也能落个全身而退。哪知道那皇帝如此急色,竟然要霸王硬上弓,这娇娇弱弱的美人儿如何禁得起?看那脸上身上,星星点点,尽是青紫痕迹,想也知道皇上怎么乱来了,只怕股间密处,也是伤痕累累。王文胜尽管心里抱怨不停,可不敢真要看萧墨存两腿间的伤处,也不敢真对皇上出言不逊,只含糊说是大冷天受了风寒,要好生静养才是。他想了想,又拐弯抹角提醒皇上,床第之事实在不宜,瞧着皇帝那副模样,只怕萧墨存身体痊愈之时也未必抵挡得了,更何况现在病得七荤八素?
皇帝听了,半响无言语,只道:“他的性命,无碍吧?”
王文胜心里一惊,晓得再怎么隐瞒,也有些难办了。他心一横,叩头道:“臣殚精竭虑,已是黔驴技穷,原按着调理的方子也能慢慢生效,只是公子爷近来思虑过甚,于病实在大不宜,此番又冷天受寒,恐已成沉疴之症??????”
萧宏铖疲倦地揉揉太阳穴,长叹一声,忽然道:“给他冲喜,会不会有用?”
王文胜几疑自己听错,把晋阳公子当宝贝,平时里自己诊病多看两眼都要被皇帝怒目而视的人,竟然问自己,给晋阳公子冲喜有没有用?
他忍不住支吾着问:“陛下,您是说成亲冲喜?”
萧宏铖目光利若刀刃,看得王文胜不敢抬头,忙回话道:“陛下,民间确有冲喜一说,病气浓郁之人,以喜事一冲,兴许就能散了病气,从此好起来也未可知。”
皇帝单手支额,带着红宝石戒指的手指笃笃地敲着桌面,好一会,方想起王文胜还在跟前,挥挥手,倦怠地道:“下去吧。”
次日五更之时,韬光殿的首领太监秦公公像寻常那般寻着一帮小太监洒扫庭院,备上盥洗等物,命人在韬光殿内暖阁外候着。
他的主子,天启朝的皇帝,昨晚并无回龙床,而是在那人床上,拥着他过了整整一夜。
秦公公进去的时候,里头一片昏暗,首更的太监瞧见他,忙起来躬身行礼,秦公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走了进去,一阵药香连着琼华阁主子常用的松柏熏香扑鼻而来,秦公公走至床榻之前,轻声道:“皇上,早朝的时辰到了。”
帷帐重重,那里面静悄悄的毫无动静,秦公公清清嗓子,又禀报道:“皇上,早朝的时辰到了。”
传来微微动静,片刻之后,皇帝早起略微嘶哑的嗓音传来:“伺候朕更衣。”
秦公公忙低头道:“是。”他转身,指挥着一群宫人,将早已熨烫好的夹袍、龙袍、玉带、配饰等物鱼贯排好,轻轻挽起那重重的帷帐,跪下了替皇帝穿好袜子,再伺候他将重重叠叠的衣裳着好,待得系好衣带,方命人将盥洗等物捧入。宫人们依规矩跪下,高举铜盆,供皇帝梳洗,皇帝淡淡地道:“轻点,莫吵了他。”
秦公公忙挥退底下的奴才,亲自摸出梳子,替皇帝打理那一头长发。他从小便跟着皇帝,对他的喜好早已熟稔于心,这会做起来好不生疏,不一会便替皇帝挽了一个髻,取过一根紫金发簪挽起。他悄悄瞧自己主子的脸色,只见那剑眉星目下有宿夜未眠的青痕,面沉如水,不怒而威。秦公公小心地轻声问:“陛下,早期的点心备好了,您好歹用点再上朝。”
“嗯。”萧宏铖没有多话,踏步走出暖阁,秦公公小步跑在后面跟着,引着皇帝到了外间,将皇帝冬季早起惯用的一盅人参炖品呈上来,揭盅盖后,照例有尝毒太监先用了一口,皇帝稍后方用。他捧起那盅东西,吹吹热气,喝了一口,又放了下来。
“万岁爷,可是进得不香?”秦公公笑着问。
皇帝抬头吁出一口气,淡淡地道:“没胃口。”
“万岁爷,”秦公公大着胆,道:“可是为着晋阳公子的事烦心呢?”
皇帝冷冷斜睨了他一眼,并不说话,秦公公知道,这是皇帝听他下文的意思,忙堆起笑脸,轻声道:“万岁爷,奴才孤陋寡闻,什么也不懂。晋阳公子天潢贵胄,自然比奴才这等是云泥之别,只是奴才寻思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公子爷再高不可攀,可也是您的臣子不是?”
皇帝心头一动,道:“说下去。”
秦公公偷偷看了他的脸色,并无不悦,方接下去道:“既是您的臣子,成亲与否,不还是您的臣子吗?”
皇帝脸色僵硬,忽然重重往桌子上一锤,低吼道:“朕如何不知?只是让朕亲眼瞧着他与旁人拜堂成亲,却是万万不能!”
秦公公笑了起来,道:“万岁爷,奴才没读过书,自然不晓得公子爷那等读书人的心思,只是奴才在这宫里呆久了,有些事便瞧得明白。这人啊,往往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最果敢,若是拖家带口,有个牵连,便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义无反顾。您瞅瞅,这宫里这么多奴才,有几个是心甘情愿自己来的?不都是荒年家穷,为了养活家里多一口人,狠狠心,断了自己个的后路来的?”
“你是说,晋阳若成了亲,反倒多了束缚?”
秦公公轻手轻脚将那调羹递到皇帝手里,笑道:“奴才什么也没说,万岁爷好歹用多几口,早朝上,也精神抖擞,令百官瞻仰我皇威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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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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