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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让我来。”一双手从旁边伸过,接住萧墨存的身子,却是三品轻车将军厉昆仑。他也不避嫌,轻手轻脚将萧墨存揽入怀中,靠着自己的胸膛,伸手接过参汤,凑到萧墨存的唇边,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声音道:“公子爷,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萧墨存低头含了,却不咽下,抬头冷冷看了厉昆仑一眼,“噗——”的一声,将一口参汤尽数喷到厉昆仑脸上,面不改色,用微弱的声音说了一个字:“滚。”
厉昆仑身子一僵,持瓷碗的手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后,从容擦去脸上水珠,将瓷碗再度凑近萧墨存的唇边,低声道:“请公子爷用参汤。”
萧墨存又低头含了,再抬头漠然看了厉昆仑一眼,仍旧一口喷他脸上。
这次,他连“滚”也懒得说了,闭眼微微喘气。
“公子爷,您要生气,要打要骂,要小全儿这条命都成,可请您千万别跟自个过不去,请您千万别糟蹋自己身子??????”王福全扑通一下跪在他床前,声调哽咽地道。
萧墨存挣扎着拿过厉昆仑手里的碗,手一抖,一碗参汤全部浇到王福全头上脸上,他手一软,这个碗滚到地上铺就的锦绣花毯上。这一下耗费尽他所有的力气,萧墨存疲倦地闭上眼,微微侧过了头,不再理会这些人。
这种漠视比之千言万语的谴责怒骂更令众人心如刀绞。半响之后,萧墨存仍无动静,还是太医正王文胜开了口道:“公子爷才醒来,想是容易疲倦,各位大人不如先回去歇歇,待公子爷精神略好些再来?”
李梓麟强颜欢笑道:“正是呢,诸位还是先行回去吧,毕竟,来日方长啊。”
众人无法,只得恋恋不舍起身离开。厉昆仑走在最后,他轻轻将萧墨存放到枕席之上,替他盖好纱被,端详了他好一会,正欲抬脚走出,忽然听到萧墨存低微的声音道:“等等。”
这一声如听天籁,厉昆仑只觉得浑身都激动得要颤抖起来,他转过身,道:“公子爷?”
“厉将军,我自问南巡一路,与你并无分毫失礼之处,甚至,我以为我们是朋友。”萧墨存闭着眼,淡淡地道:“朝堂之上,俱是臣子,哪有朋友?是墨存自己傻罢了,坦白说,你此番所作所为,墨存心中虽恨,可也明白,你只是尽忠职守,怪你不得。”
厉昆仑颤声道:“不,我对不住你,我明知??????可我不能??????”
“往事已矣,如今,我只盼将军瞧在墨存没有得罪过你,甚至拿你当朋友的一番真心上,求你说句实话。”萧墨存骤然睁开眼,原本平淡无波的眼眸此刻晶亮闪烁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求你,告诉我,慕锐真的死了吗?”
厉昆仑愣愣地回望那双波光潋滟,承载无数希翼和隐约恐惧的美眸,心里苦涩难当,半响,方道:“那日我与他缠斗数千招,他即便只剩下三成功力,却也难以拿下,后来龙骑尉率精兵赶到,数千支箭齐发,将他一下射落江中。我赶去一看,江流颇急,将人瞬间冲得无影无踪。”
萧墨存眼中的光芒一点点褪去,最终只剩下一点绝望的空茫,他呆呆地接道:“这么说,是凶多吉少了?”
厉昆仑狠狠心,道:“若是他功力未失,自然能逢凶化吉,但那三成功力,恐怕,难以幸免。”
萧墨存闭上眼,两行清泪便这么流了下来,他喃喃道:“都是我害的,都是我??????”
厉昆仑猛地转身,握紧拳头,平素冰封一般的脸上却尽显心疼、痛苦、不忍和愧疚,在下一刻,他几乎就要冲过去,扑到萧墨存床前,将那流泪的人儿抱入怀中好好安慰,告诉他,那不过是沈慕锐心甘情愿所做,怪不得他,换作自己,也情愿将全身功力散尽,只为换他一命。但全心澎湃的激情,到底让多年官场上的历练给生生压了下来,厉昆仑竭力掩饰心中伤痛,轻描淡写地道:“公子爷无需自责,朝廷忌惮沈慕锐神功盖世,不是一天两天,便不是你,自然也有其他法子令他丧失功力。穷寇偏安一隅,妄想与朝廷相抗,自然是螳臂当车,沈慕锐这样的下场,从他组织凌天盟那天起,便已是罪有应得??????”
“你住嘴!”萧墨存厉声喝道:“人都死了,你还要诋毁于他!厉昆仑,你给我滚,立即从我眼前滚出去!”
厉昆仑默默看了他一会,终于转身,轻轻离去。第2章一城冬雨,满地寒霜,却抵不上,离人心上的哀伤。
那种哀伤,如此深切沉痛,是哀告无门,是无处着力,是无可奈可。
要怨恨谁?责怪谁?报复谁呢?却偏偏,每个人都有他不得不去做的理由,都有他不得不令人谅解的立场,那些人,即便上一刻对他欺瞒、利用、伤害、摧毁,在这一刻,却都能站到他面前,情真意切,对着他,那些关怀、愧疚和痛苦,都如此真诚,真诚到,跟他们理所当然的残忍,不相上下。
他们每个人,都在一方面对自己心存歉意,一方面,却也毫不掩饰地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应该去做的事。他们即使对不起萧墨存的信任和一直以来的宽厚,可他们对得起自己家国天下的责任,对得起,自己头顶上的乌纱帽,宗庙里供奉的列祖列宗。
于是,一脸凛然正气的厉昆仑,会说:“我明知道,可我不能。”那个一路上伶俐贴心的小全儿,会跪下了请罪道:“主子,我知道我该死,可小全儿生是皇家的奴才,是陛下的奴才,尽忠职守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