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1/2)
都是我太疏忽了。
这句话森鸥外说得真情实感,毫不作伪。
本来以为是个漂亮的精致人偶,锦衣玉食地好好养着就行,却不想是太宰治是一颗连打磨都不用的钻石,稍稍擦拭就能显出夺目璀璨的亮,他倒没因为小孩折腾出这一出而感到恼怒。
恰好相反,太宰治这点狡黠的心思都可爱得犹如法式点心上的糖霜,轻盈而又甜蜜。
他来圣玛丽亚号之前自然去旧宅看过,那是他以前住过的地方,太宰治在里面呆了两个月,原本的主卧变得乱七八糟,一片凌乱。
森鸥外去的时候仔仔细细地看过了现场留下的痕迹,最后不得不惊奇地承认,那群绑匪能突破守卫闯进来,居然是有人指导。
他站在窗边,将那位不知名的幕后黑手的手笔一一还原,越还原越好笑,整场事件缜密又透着疏漏,拙劣算不得拙劣,却在一些微末地方显着些稚嫩,最后得出的人选只有一个——他又顺着留下的痕迹往前走,那些痕迹一路通向厨房,又折返了回来。
一对比,厨房里,他前些日子派人送来的进口糖果少了一袋。
森鸥外瞥了一眼太宰治的和服衣兜,里面不规则地鼓起一角,显然拿走的糖还没来得及吃完,他本来打算象征性地警告一番,一想小孩偷溜之前还要跑去抓把糖,顿时又忍俊不禁起来。
这还怎么生气?
所谓的警告自然全部咽进了喉咙。
“修治要是喜欢这个牌子的糖果。”森鸥外抱着小孩走下邮轮,穿着制服的司机早已拉开汽车后座的车门:“我再让人送些过来,喜欢什么口味?”
由于打仗的缘故,这个国家商业一片凋敝,物资很是缺乏,西洋那些新鲜玩意便显得愈发稀罕,那些包装漂亮的糖果偶尔会出现在东京最昂贵的橱窗里面,而这两个月,太宰治可以拿糖球当弹珠扔着玩,放在以前想都想不到。
津岛议员自然不可能购买这些价格不菲的糖果。
这也是他跑路之前去抓把糖的原因。
以后大概率要吃不到了。
太宰治一言不发的爬上汽车后座,转过身,脸冲着窗外,只留给对方一个后脑勺。
车窗倒影里,小孩那张漂亮的脸露着藏都藏不住的恼怒,自然没有什么心情再去应付森鸥外,他很清楚,自己这次是自作聪明,自发跳了火坑。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离森鸥外远远的,太宰治自然不会说自己有什么不好,于是外面那场雨便愈发碍眼起来。
这种恼怒的心情竟然渐渐把他对森鸥外的害怕都压过去了。
汽车驶过一个路口,向左拐了个弯,道路愈发开阔,两旁伫立着高大的光叶榉树,树叶被雨点打得扑簌直响,不同于横滨其他地方的日式民居,这处地方更多的是红瓦白砖的西式洋房,干净气派,一看便有人专门打理。
“这不是回公寓的路。”
森鸥外放下手头的文件,似笑非笑地看了太宰治一眼,仿佛洞悉了他的想法:“当然,之后你和我住在一起。”
他瞧着小孩睁着圆圆的眼睛瞪他,心脏仿佛都软得快要融化,他觉得自己似乎养了只坏脾气的猫崽,过了一会太宰治率先挪开视线,又缩回了后座的角落,小小的一团窝在皮质座椅上:“我能拒绝吗?”
“我也不是什么坏人吧。”森鸥外哑然失笑。
这意思就是不行了,太宰治投过去的目光分明写着“你在说什么鬼话。”
森鸥外虽然还在看文件,但心思已经没投入多少,现在看来,他之前并不是产生了错觉,而是太宰治真的挺怵他的,可他无论怎么想,都没找出一点太宰治怕他的理由。
这么胆大包天的一个坏孩子,怎么对他倒是畏惧起来了?
要是太宰治知道,一定会说森鸥外很有自知之明。
他对森鸥外也不能说是畏惧,而是出于对危险本能地远离,毕竟对他来说,无论是同龄人还是长辈,都是如出一辙的愚钝,太宰治又挺难伺候,蠢货也不喜欢,聪明人更不喜欢,前者让他觉得烦,后者令他觉得危险,整个世界在他眼里都别别扭扭,怪模怪样。
所以被森鸥外养着,无疑是他人生中遇着的第一个危机。
没过多久,汽车就在一处公馆前停下,用公馆形容这栋房子不太合适,它分明比太宰治以前在青森的家还要大得多,若是再拥有配套的巨大花园,几乎称得上一所庄园了。
公馆设计得富丽堂皇,森鸥外留德回来,不同于国内的保守人士,他是新派的拥护者,行为举止受西化影响很深,太宰治打开车门,才伸出一只脚,又被抱了起来,他不由地“啊”了一声,情不自禁地伸手搂住男人的脖颈。
“雨这么大。”森鸥外接过秘书递给他的伞,另一只手勾着小孩的腿弯,轻斥道:“淋雨发烧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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