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师徒眷(1/2)
二十师徒眷
不仅裴明,一旁的杜如风也早已以神识窥探过曲陵南,知道她身上当真一丝灵力也无,此刻恐怕连练气期弟子都不如。
而且她身段瘦弱、脸色不似寻常女修般红润饱满,一路全靠双腿步行,想必是无灵力支撑御剑而飞,抑或无灵力炼化飞行法器所致。
他二人愈发坚信曲陵南恐怕是补不好丹田了,心下都不约而同嗟叹。
杜如风还好说,他与曲陵南初次相见,纵有好感也是有限;裴明却与曲陵南有早年的情谊,此刻不仅有物伤其类的遗憾,更有惜弱怜贫的侠义感。
他抿紧嘴唇,定定看着曲陵南的脸,认真道:“师妹,你闭关太久,不晓得境况如何,我原本还忧心来着,现下见你无病无灾,跳脱康健,我心中,我心中只有欢喜,你说得对,你无须什么灵丹妙药,快快活活便好。”
曲陵南高兴地眯了眼,道:“这才对嘛,你别瞎操心了,我好着呢,你看起来也很好啊,想必北游剑诀练得不赖?
嗯,不错不错,我心中也很是欢喜。”
裴明忍不住微微一笑,他点头郑重道:“往后你若有解决不了的,又不愿麻烦师尊的事,都,都可来找我。”
“那敢情好啊,”曲陵南笑眯了眼,絮絮叨叨道:“虽说门规教导,同门之间要守望相助,但你能这么说,想来是拿我当朋友。
看来咱们小时候那一架没白打,不过裴明啊,通常而言我若做不来的事,那必然是麻烦事,一来你未必做得来,二来我也是拿你当朋友的,还是不要拖你下水的好。
且门规有云,弟子有事,需禀师尊,无师尊禀师长,师长不在禀各峰首席大弟子,我在浮罗峰,你在西那峰,不是同一个地方,我有事找你不大合规矩……”
裴明下面还没说出口的话不得不咽了回去,他有些无奈别过头去,不能忍曲陵南顶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张嘴却跟云埔童子似的罗里吧嗦。
他转头一瞥,却见杜如此嘴角含笑,负手而立,看向曲陵南的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好玩之色。
裴明顿时有种丢人到家的窘迫。
幸亏此时有一女声爽利道:“陵南,你见着裴明师兄很欢喜,却不知见到我欢喜不欢喜?”
曲陵南住了嘴,一转头,却见陆棠带着众女弟子笑盈盈地过来,陆棠偏头笑道:“怎的,亏我才刚还与师妹们念叨你,你却不认得了我了么?”
曲陵南在琼华派统共也只认得数人,虽六年未见,然脑子一转就想起眼前顾盼生辉的女子,不正是当日比试场上那个言语中颇多照拂自己的同门陆棠?
她笑了起来,拍手道:“你是陆棠。”
陆棠哈哈一笑,跑过来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同为修士,她一探之下便知曲陵南身上毫无半点灵力,眼中讶然一闪而过,随即是取而代之的怜惜。
她打趣道:“哎呦,几年不见果然不一样了,等会在众宗门道友前一亮相,明儿个保准玄武大陆都该晓得咱们琼华浮罗峰又多了位出名的美人。”
曲陵南认真问:“为什么说又字?
浮罗峰明明只有我一名女弟子。”
陆棠凑近她,笑嘻嘻地低声道:“别跟我说,你觉着文始真君长得比你不如吧?”
曲陵南恍然大悟,赞同道:“是极是极,我师傅才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他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敢认第一的我先揍成猪头再说。”
她扬了扬拳头,一脸正儿八经。
众女弟子平日里对师长均崇敬膜拜,何尝试过如此开师长的玩笑,登时都笑炸了锅。
偏生曲陵南一脸不解,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沾上什么脏东西,遂也跟着嘿嘿笑了两声。
她适才这句全是肺腑之言,孚琛在她心中,从来便是天下无双,无人能及的。
若真有那不怕死的想证明自己比师傅好看,曲陵南确实不介意出手把对方狠揍一顿。
陆棠等笑过之后,便将身后三人介绍与曲陵南认识。
芳珍与余蘅都是娇俏佳人,看她眼睛闪闪发光,那里头有羡慕,也有喜爱,还有曲陵南搞不明白的崇拜与怜悯。
她向来没与同龄少女打交道的经验,也不晓得如何应付,尤其是余蘅不知为何说着说着忽而眼圈一红,恨恨道:“陵南师姐,你受了这许多苦,皆是那禹余城的妖女所害,她现下就在那呢,适才裴明师兄已教训过了,你稍候,我姐妹几个呆会定饶不了她!”
她此言既出,竟引得其他几人纷纷点头。
连那位黑壮的,有些怯场的师妹,此刻也握着拳头眼眶发红。
曲陵南愕然之下,摸了摸脑袋,转头一想,忽而想起了道:“哦,你们说的是云晓梦?”
“可不正是那妖女!”
“她也打你们了?”
曲陵南好奇问。
“她敢!哎呀我们说的是她暗算你的事。”
芳珍跺脚道,“师姐你放心,今日我们三人便是拼着被责罚一通,也要替你出了这口气。”
“可是,这都多少年了,”曲陵南困惑地道,“我早不生气了啊。”
“你都让她害成这样了……”余蘅眼泪都快滴下来,如果说之前曲陵南的事只是传说,听听便罢,可现下人就站在她们跟前,如斯脆弱美丽,还偏生毫无灵力,便是一辈子庇护在文始真君翼下,也不知道会受多少不长眼的欺负。
少女们的侠义心肠登时都被激发,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提剑往云晓梦身上刺十个八个窟窿。
“嗐,你们都扯些什么啊,”曲陵南打住她们七嘴八舌,正色道,“门规有云,琼华弟子需友爱谦恭,不失信义。
我那点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还提来作甚?
别说了别说了。”
她警惕地回头瞥了眼不远处的杜如风,压低嗓音道,“端着点啊姑娘们,那边可还有个清微门的,你们可得有琼华女仙的风范。”
众少女这才想起还有个杜如风来,不觉红了脸,声音小了下去,动作也收敛了些,不敢太过张扬。
陆棠用胳膊撞了曲陵南一下,低声问:“嗳,真不想收拾她?
你一句话,我来动手都成,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啊。”
“不用,费那个事干啥?”
曲陵南摇头,不以为然道,“该收拾的我早收拾过了,我要老惦记这点事别的都不用干了。
你们也是啊,今儿个什么日子?
太师傅寿诞!我从前边走过来,那的人都忙疯了,毕璩师兄都顾不上瞧我一眼,你们也赶紧的该干嘛干嘛去,毕璩师兄发起火来可是会那戒尺揍人的。”
温慈音呆呆地问:“不会吧,毕师兄那么好的人……”
“我那会跟他读书,手心都被他打肿了!”
曲陵南伸出一个白生生的手掌晃了晃,觉得没说服力,又缩了回去,含含糊糊道,“反正他可凶了,手里那把戒尺还被他炼成了法宝,你们哪个皮痒痒就尽管试试吧。”
众少女瘪嘴无语。
陆棠道:“那行吧,我先带她们几个去正殿帮忙,你也一块?
别以为你师傅现下是元婴真君,你就能跟着偷懒啊,你师傅辈分提了,你可没提。”
曲陵南撇嘴道:“所以说都乱套了嘛。”
陆棠笑嘻嘻道:“不乱,咱们快走吧。”
陆棠修为略高,当下祭出飞剑,余蘅与芳珍虽修为浅,却家境殷实,身上各有一下品飞行法器,就连温慈音也掏出一张飞行符,只有曲陵南两手空空,若无其事地看着她们。
“师姐你的飞剑……”余蘅一句话没说完,忽而想起曲陵南身上无灵力,哪来的飞剑,忙闭上自己的嘴。
陆棠白了她一眼道:“小南儿,我带你吧?”
曲陵南笑嘻嘻道:“好哇,我师傅抠门得要死,连个飞行宝器都不给,也不教我踩着剑飞来飞去的本事……”
“你一路来真是走来的?”
芳珍大吃一惊问。
“可不是,从浮罗峰走到这可不容易,好些地方根本没路,等会见着太师傅可得好好跟他说说,我泱泱琼华,岂可连条路都没有?”
她边说边跳上陆棠的飞剑,身法倒也轻盈。
陆棠心下略安,想来曲陵南便是无修为,可终究还是比凡人要强身健体些,至多一辈子呆在琼华,依托门派,总是能保平安便是。
只是可惜了这张脸,天下修士多功利,一个丹田碎了的女子,便是再美,也无人会想与之结为双修道侣。
陆棠微微叹了口气,正要驱剑飞行,忽听下面有女声喊:“陵南,你等等。”
曲陵南与陆棠同时转头,原来不知何时,云晓梦已然倔强爬了起来。
她云鬓纷乱,嘴角挂着血丝,眼神却火辣尖利。
她盯着曲陵南冷笑道:“你今日让人放过我,我可不会感激你。”
“哦。”
曲陵南眨眨眼问,“你难不成该感激吗?”
云晓梦一愣,冷笑道:“你长大后,这张脸倒还能瞧。”
“还成。”
“你身上一丝灵力都无。”
“啊?”
云晓梦脸上浮现一个恶毒的笑容:“你可知长得好却无本事的女修,通常会有什么下场吗?”
“啥下场?”
曲陵南好奇了。
她听不懂,却不代表陆棠等人不懂,陆棠当即柳眉倒竖,骂道:“云晓梦,你敢胡说八道!”
云晓梦尖利地骂:“我怎么是胡说八道?
我就不信,你们琼华派会心甘情愿养着一个废物,她现下浑身上下也就一张脸能瞧,不趁着青春貌美赶紧送出去给人做侍妾换点好处,难道你们要藏着当祖宗么……”
她一句话没说完却突然戛然而止,她惊恐地睁大眼睛,却摸着喉咙,无论如何发不出一点声响来。
众人耳边忽而响起一个男音,明明不见人影,却宛若近在耳畔,堪称温柔地道:“我的徒儿,当然是我浮罗峰的小祖宗,她便是要选双修道侣,也只有当世上天下地,独一无二的大能修士才配得上。
小南儿,你说说,师傅当年收你为徒时,是不是这么应承过你?”
曲陵南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皱眉道:“师傅,咱们能不能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个?”
那个声音呵呵低笑,似乎有说不出的慈爱宠溺:“哎呀,徒儿长大了,懂得害臊了。”
曲陵南深吸了一口气,忍了忍,忍不下去,终于叉腰大喊:“我害臊什么啊我?
您自己还打光棍呢,讲到双修道侣,怎么着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先操心您自个吧!”
文始真君轻晒一声“胡闹”,语气轻松亲昵,毫不介意徒弟尊卑不分,没规没距。
轻笑声中,人已御风而至,因涵虚真君生辰,孚琛特地穿了一身崭新道袍,衬托整个人俊美不凡,天人之姿。
这般信步闲庭踏空走来,其仙姿风仪已然令人不敢正视。
众女子一见,只觉所谓神仙模样,以前不知何所指,可见了文始真君,却觉着这便是了。
众弟子纷纷与他见礼,口称真君,就连杜如风也恭恭敬敬,低头行礼。
孚琛风度翩翩,态度亲和,几乎每个跟他行礼的弟子,他都叫出对方姓名,亲自勉励两句,一时间,众弟子皆神情激动,大受鼓舞,就连裴明也微微涨红脸,看着孚琛露出崇敬之情;而女弟子们更不用说,一个个低垂头,羞红脸,却又忍不住想偷偷抬头瞥她一下。
但这些女弟子显然不包括曲陵南,曲陵南呆在陆棠的飞剑上喊了声:“师傅,您怎么来了?”
孚琛微笑着道:“我怕你给诸位同门添麻烦啊。”
曲陵南道:“我何尝会给同门添麻烦?
陆棠都说了愿意用飞剑带我。”
孚琛转头看陆棠,口气和蔼地问陆棠:“师侄友爱同门,其行可彰,只是我这徒儿刚刚出关,腿脚无力,需多行走锻炼下脚力,望你体谅一二。”
陆棠被他当众点名,头都不敢抬一下,说话声音都小了一倍有余,立即道:“是,弟子谨遵真君教导。
陵南师妹,我适才多事了,险些阻碍你练功。”
曲陵南这下想不跳下飞剑上都不行了。
她不死心,挨个把那些师兄妹们看了一遍,每个人与她视线接触,皆爱慕能助地摇摇头。
裴明有些不忍,开口道:“真君,此去主峰正殿路途遥远,若不御器飞行,恐难赶上掌教师尊寿诞佳时,不若弟子……”
孚琛眉毛一动,转头似笑非笑看他,只看得裴明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后面几个字已然低不可闻,说不下去。
杜如风心下暗叹,这琼华裴明虽天资卓著,然于人情世故一窍不通。
文始真君安排与他徒儿的功课,便是再苛刻无理,弟子也当恭谨遵从,旁人多说一句皆不行。
他对裴明有所惜惜相惜,当下拱手解围道:“真君教诲,字字金言,陵南师妹得入真君门下,当真福泽深厚,羡煞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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