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一百章 情深深(3/3)
慕远哑声道:“我是否僭越了?”
纪谨眼神渐渐清明,直起身握住慕远的手,笑道:“在我面前,云直永远没有‘僭越’二字。”
慕远一笑:“现在还酸吗?”
纪谨眼睛明亮,吐出一个字:“甜。”
纪谨站起身,两人继续往前走去。出了回廊,穿过庭院,到了纪谨起居的院子。
墨砚已经领着天元在院中候着,见着两人,连忙迎了上来。
“老师。”
“爷。”
纪谨自去沐浴更衣,也吩咐墨砚给慕远找一身替换的衣裳,这样的天气,穿着出过汗又冷掉的衣裳实在不太好受。墨砚便也顺便给天元找了一身替换的。
慕远与纪谨身量相仿,身高也只比纪谨高出些许,穿着以对方的身材量体裁出的衣裳并没有什么突兀的地方。
纪谨素喜白色,常服也以白色为主,难得墨砚翻出来一身基本没有上过身的月白色衣裳,衬着慕远的精气神,让纪谨也眼前一亮。
至于天元,则比墨砚矮了一截,穿他的衣衫自不合适,好在府里与天元身量相仿的小厮多的是,随便要了一套新裁的来。那小厮见是王爷身边最得力的墨砚小爷来要,更是忙不迭地便奉上了。
慕远轻轻吹了吹新沏好的茶,再慢慢品了品,茶香袅袅,连肺腑都沁香了一片。见纪谨还在不住眼地打量自己,忍不住便打趣道:“慎之莫非是舍不得这新裁的衣裳?”
纪谨毫不客气地回击:“区区一身衣裳,有何舍不得的。舍不得的,是穿着衣裳的人。”
慕远低低一笑,放下茶杯,正色道:“慎之还在担忧什么?”
纪谨缓缓摇摇头,叹息一般地道:“只是,总觉得,恍然梦中。”
慕远认真道:“慎之,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我?”
“都不是。”纪谨望过来,微微一笑,“亦都是。”
慕远沉默半晌,缓缓道:“倘若我不曾自己察觉,慎之是否永远都不打算告诉我?”
纪谨坦然道:“即便我是这大齐位高权重的信王,这也是一条不易走的路,尤其对于云直而言。倘若云直没有起心动念,我又何必非要将你拉入这一场荒唐中。”
慕远道:“倘若当真因为我的迟钝而错过,慎之就不遗憾吗?”
“遗憾,也只是我一个人的遗憾。”纪谨苦笑,“云直若始终不知,自然不会有遗憾。”
慕远摇摇头:“我虽迟钝,但不是傻。若半生回首,才恍然顿悟,那才是真的遗憾。我很高兴,也很庆幸,我还没有迟钝到那个地步。”
“我知道,慎之全然是为了我,可是,我也会有同样的心情。”慕远叹息道,“便是如今,时日尚且不长,我只要想到,慎之曾独自怀抱相思,受着不知何时会有回应的煎熬,便觉不忍。若是把这样的日子延长到半生,我只要稍微想一想,便觉心痛难当。”
“慎之,你可明白?”
纪谨无法不为之动容:“云直,我……”
慕远继续道:“我记得,那日在梅林,慎之还说过,在这茫茫不可知的浮世里,若无坚不可摧之魂灵,即便有幸遇到心灵相契之人,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我却以为,能不能相遇需靠上天垂怜;能不能相守,却是事在人为。慎之,我不惧前路艰辛,只怕不能同心同力。”
他在说:慎之,你不要推开我,我希望能与你携手同行。
纪谨恨不能刨心铭志,他握紧慕远的手,几近哽咽道:“云直有此心,我又何惧之有?!即便浮世茫茫,我纪谨手中有剑,心中有火,我不信我不能踏浪劈波。”
“还有我。”慕远反握住他的手,笑道。
去他什么心照不宣,去他什么默契无言,他偏偏要将一切摊开,说它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才是真正的心有灵犀!
一切说开之后,慕远才觉得无比的畅快。
慕远认真道:“慎之,与程时远的对决,我会赢。我会成为‘首席’,我会成为‘大国手’。”
纪谨微笑,笃定道:“我信你。棋局上的一切,交给你;棋局外的事情,有我。从第一局棋开始,云直便一路势如破竹,连挑徐文甫,范过迁,梁孟平,如今又正面对上程时远,已经有人蠢蠢欲动。不过,这些宵小不足为惧。我会让他们知道,慕云直,不是他们能够动得了的人。”
决赛第一局的前一夜,京师某个宅院。
书房里撒满了棋谱,高大的年轻人坐在棋盘面前,指尖拈起一枚棋子,镇定地打着谱。
留着微须的瘦瘦高高的年纪更大一些的男子心浮气躁地踱来踱去,嘴里念念有词:“本以为这个慕云直不过是矮个里拔高个,侥幸赢了扶桑使团一局,实力不会强到哪里去,这才答应了信王与陛下,以这样的方式擢选首席棋待诏。谁知那慕云直竟还如此了得,一路杀到决赛,一局未败,那徐文甫,范过迁,梁孟平,也算是待诏所里仅次于你的棋手,竟连拦上一拦都做不到。如今细细一想,总觉得是中了信王与陛下的双簧。
“可是,没有理由呀。那个慕云直,除了入京的路上侥幸收了吏部尚书的小儿子做学生,这才攀上了那只老狐狸,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靠山。陛下和信王,何必为他铺路,难道是吏部那只老狐狸,搭上了信王的船?不可能不可能,信王向来是个孤王,从不拉拢朝臣。再说,陛下一向对你很满意,并不反对你成为首席,没理由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慕云直而舍弃你。一定是想多了想多了。
“这个慕云直,竟然真的有些本事。难道那所谓的青龙梦授棋谱的传说,居然是真的?不可能不可能,这般荒诞离奇,子不语怪力乱神。
“时远,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最后一句,却是冲着那高大的年轻人吼的。
程时远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棋谱,无奈道:“你若不要这般心浮气躁,扰乱我的心神,我大概能多一些把握。”
男子不满地道:“何言我扰乱你的心神?从上一轮慕云直对战梁孟平开始,你就不断在打慕云直的棋谱,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神早就乱了。”
男子突然坐到程时远跟前,担忧道:“时远,你不会真的没有把握吧?”
程时远沉默良久,只能道:“他们,还逼不出他的全力,这些棋谱只能略做参考而已。我曾在前首席刘待诏那里看到一局‘九龙戏珠’的棋谱,却不知对局之人为何人。那是一局相当有水平的对局,两个棋手的棋力都叫人惊叹。大齐何时竟出了这样厉害的棋手?竟然连丁点声名都未传出。我怀疑那两个棋手当中,有一人便是慕云直。”
“什么意思?你不会真的没有把握吧?”男子有些慌了,只能不断重复着同一个问题。
程时远看了他一眼:“棋局上本就瞬息万变,没有下之前谁也不敢说有必胜的把握。不过,如果慕云直当真是那两位棋手之一,会相当的棘手。”
“那,照你的意思,如果能找到这局棋的另外一位棋手,与你一同研究对策,把握是不是会更大一点?”男子突发奇想。
程时远一怔,这倒不失为一个更稳妥的方法,不过:“你能找到那另一位棋手再说吧。何况,我也未必一定会输。”
此时,白玉楼里。
红菱梨花带雨地哭倒在绿漪的怀里,抽泣道:“姐姐,红菱是不是真的说错话了?”
绿漪叹息一声,拿起绢帕温柔地替她抹着泪水:“这一回,姐姐也无法站在你这边,你怎能对程待诏说那样的话呢?”
“可是,我只是心疼三郎。看到他为了棋赛茶饭不思,我心里着急。”红菱觉得委屈极了,“往日,他到我这里来,还能听我弹弹小曲,说说体己话。这段时日,他即便人来了,还一心扑在棋盘上,除了打谱就是打谱。我倒不是小心眼他忽略了我,我只是担心这样下去他的身体受不了。”
“那你也不能说出,‘围棋有什么有趣的,值得你这样废寝忘食’这样的话。别说是程待诏了,便是姐姐我,也听不得。”绿漪正色道。
“我后悔了嘛,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我只是一时着急了,我不是真心的。”红菱再度哭得扑到了褥子上。
她只要一想起,她说完那句话后,三郎忽然拂袖而起,硬邦邦地说了一句:“没有什么,比围棋更有趣!”然后,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径直离去了。
她只要一想到,他说那句话时,眼里的冷意,她就觉得浑身发寒。
“姐姐,三郎会不会再也不来了?他是不是不要我了?”红菱绝望道,“他若是当真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会的,”绿漪轻轻搂住她,柔声安慰着:“程待诏对妹妹是有心的。你想啊,即便在这样的时候,他还是能想到你。就算忙于打谱,他也希望你在他眼前,这还不能说明他对你的在意吗?妹妹,你已经比姐姐幸运得多了。”
也许是觉得绿漪说的确实有道理,红菱渐渐止住了哭声,看了看绿漪,终是小心翼翼地道:“姐姐,那位慕先生,当真对你一丁点的想法也没有吗?姐姐当真连一点希望也没有吗?”
绿漪神色黯然,默默地摇了摇头。
红菱有些不服:“我倒是很想知道,他的那位心上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姐姐更好更优秀更值得爱得女子吗?”
绿漪无奈地一笑:“妹妹此言偏颇了,各花入各眼。旁的不说,就说妹妹的那位程三郎,不也觉得妹妹比姐姐好吗?”
红菱面上一红,撒着娇不依道:“姐姐,你又打趣我。”
想了想,红菱还是好奇道:“不过,那位慕先生,棋力当真那般高明吗?就连三郎,也这般如临大敌。”
绿漪面上换了满是骄傲的神色,肯定道:“若说到围棋,我相信先生!无人能出其右。”
作者有话要说:我竟然做到了,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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