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庆忌(3)(3/3)
小公子点头。
“那……为何我从前也在镜花泽喊过你的名字但你没有出现呢?”
他确实不是第一次喊这名字,当年父亲也常去镜花泽,去时都喊过庆忌的名字,有几回他跟在父亲身后,也好奇地喊过,但从未得任何回应。
父亲说,或许还差些机缘。
只是彼时年幼,他并不太懂什么叫机缘。
“因为我两年前才出生呀。”
庆忌认真道,“好山好水总得持续多年,方有灵气集聚,积到足够的量,才会有我出世,然后我就像一条没有实体的鱼,在镜花泽下游来游去,没人喊我名字的话,我就得一直这样游下去,若有朝一日此处山水有变,灵气受损,没有实体支撑的我也会随之消失。
所以呀,你是来得刚刚好,没有太早也没有太晚。”
他恍然大悟,没有太早也没有太晚……大概,这就是父亲说过的“机缘”。
“那你现在有实体了,可以离开这里了到处去玩了吧?”
他瞅着这个面容和善的小家伙,原来每只庆忌都长得一个模样,他想起父亲曾经带回来的别的庆忌,也是驾着小马车,乖巧得像个玩偶。
“是你喊了我的名字,所以,我一定要替你送一次信才会离开。”
庆忌认真道,“日行千里,往返瞬间,是我天生的本事。”
他愣了愣,说:“可我没有千里之外的需要送信的朋友呀。”
“也许以后会有呢?
没事,我等你呗。”
它说到做到,两年来哪里都没去。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庆忌的存在,包括小玉。
夜深人静时,他偶尔会偷跑出来,往镜花泽去看看它。
其实是怕它闷,想陪它说说话。
可它每次都说一点都不闷,镜花泽下头有好些特别话多的鱼精螃蟹精,光是听它们谈天说地讲笑话就足够打发时间了。
去年的七夕节,他领着小玉去镜花泽的花灯会上玩,遇上放焰火,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空里绽放出绮丽的图案,引得无数男女驻足观赏,欢声笑语不断。
身在热闹之中的他,无意中回了一下头,不远处的水面上,从不在人前露面的庆忌,顶着一片荷叶作掩护,骑在它的小马上,仰头看着漫天烟花,脸上是特别满足的笑容。
岸边与水面,热闹跟寂寞也只差一步罢了。
第二天晚上,他又去劝它离开,既有日行千里的本事,就更不该委屈自己栖身于小小的镜花泽。
可这妖怪也是固执,非说自己许给他的承诺,不兑现是不行的。
他觉得,自己不会有需要庆忌的那一天,因为他在意的人都在身边。
关于未来他想过很多,唯独没有想到的,是小玉一家的离开。
但她是应该走的。
他在镜花泽边坐了一夜,也咳嗽了一夜。
天将亮时,他跟庆忌道别,说娘亲给自己找了个师父,学习木工,以后怕是不能像从前那样常来看它了。
庆忌表示理解,说不需要来看它,它等的只是他的拜托,为他奔赴千里,传信小玉。
他慎重地给它鞠了个躬,慎重地说了一次谢谢。
然后,如往常一样,它又一次沉入水中,岸上,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渐渐隐在如烟的晨雾里。
一个月过去,他没来镜花泽。
三个月过去,他没来镜花泽。
一年过去,他没来镜花泽。
直到两年都没再见过他,庆忌才觉得他一定是遇到了严厉的师父,不给他留一丁点空闲时间。
它总共离开过三次镜花泽。
一次是偷跟在他身后去了他居住的村子,他家的窗户上贴着好看的红色窗花;第二次是悄悄围观他跟小玉的道别,看着他红着眼睛离开;第三次就是这回,它趁夜又去了他的家。
他家大门挂着铜锁,它从破掉的窗户溜进去,屋子里空空如也,没有人,也没有人居住的迹象,仅剩的几张桌椅柜子上落满灰尘。
他搬走了!
它没有变身的能力,无法扮作人类去询问他家的邻居,它在屋子里见到几只老鼠,可它又听不懂鼠语,几番比划之下,它大概猜出老鼠们的意思是住在这里的人已经搬走了。
它闷闷回到了镜花泽。
想来想去,也许是他的木工活学得好,师父把他带到城里去了?
毕竟那里比这乡野之地要繁华得多,他不是还有娘亲跟姐姐么,身为家中唯一的男丁,有义务让她们过得好一些。
嗯,一定是这样的。
想到这些它便不再生气了,反正他肯定不会忘记自己,也不可能忘掉小玉,他总有一天会回来请自己帮忙的。
那就等着吧,就在这镜花泽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