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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不见,玄一道人的身上已没有了初见时的狼狈和虚弱,她身上穿的道袍,熨烫的一个褶皱也无,所有头发都藏在混元巾内,不露出一根。
云安留意到:玄一并没有用道家比较常见的打坐姿势,而是用了世俗中招待客人的跽坐式,但道袍的后下摆平铺开来,挡住了脚,给人一种非常正式的感觉。
云安脱了鞋子,跽坐到了玄一的对位,虽然姿势不如玄一那般规整,倒也有几分样子。
云安无畏地注视着玄一,既然对方知晓自己的真实性别,也就没了那么多顾忌。
云安发现,玄一的目光愈发锐利了,利而不凶,亮而不精。
这种锐利并非故作之态,而是那种从内至外的自然流露,是一种放松状态下,没有压抑的释放。
云安暗自纳罕:难道玄一又精进了?
“云施主,别来无恙?”
“不好,刚刚从公堂上回来,牵扯到了一桩人命官司里。”
玄一盯着云安的眼睛,回道:“世间众生,身陷囹圄而不知自,观其一生,或被刀兵火盗相侵,或官符口舌相侵,或凶病恶疾来缠,众生染着,至于丧亡,再入下一段囹圄,周而复始,浑浑噩噩而不自知。”
第75章为你抵挡
玄一看着云安,见云安陷入了沉思,也不打扰,又过了一会儿,玄一在一个恰当好处的当口,问道:“我说的是什么,你可明白?”
云安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端起茶盏来饮了一口,放下茶盏又沉默片刻,才开口回道:“道长说的……可是与轮回的说法有异曲同工之妙?所谓的刀兵火盗相侵,官符口舌相侵,凶病恶疾来缠,说的其实是……人活于世,或许要经历一些口舌是非,灾难官司。人吃五谷杂粮,随着年龄增长,难免会生病,这些事情……上到天潢贵胄,下至黎民百姓,就疾病这一项而言,众生万物都不能避免,然后或寿终正寝,或重病而亡,莫名其妙地结束了一生,再开始下一段轮回。”
玄一的话虽然玄妙,但云安是一个标准的杂食类,不仅吃的杂,学的东西也挺杂的,平时总是会利用索引了解一些稀奇古怪,或者偏门冷门的东西,知识储备量放在那儿,再结合玄一的身份,这些话其实也不难理解。
玄一抚掌赞叹:“妙甚,妙甚,贫道果然没有看错人,云施主很有慧根。”
云安只是摇头,不置可否。
玄一正色道:“我说的这些话虽然只是道家最入门的功课,无甚高深之处,但对于一些人而言,终其一生也未必能领悟。云施主年纪轻轻,就能参透世间百态,人生无常的道理,不是慧根是什么?”
“有慧根也好,无慧根也罢。今日,晚辈来不是和道长讨论这个的,即便是有慧根……我恐怕也没有遁入玄门的打算,还望道长体谅。晚辈还年轻,觉得这红尘世道还有诸多精彩的事情没来及体验一番,心中亦有难以放下的,牵挂之人。其实……我就是一个俗人,喜财,贪嘴,有时候还有点坏心思。小聪明是有的,却没有道长说的那么好,恐怕会让道长失望了。”
“云施主,容贫道问上一句,世道众生千千万,你我因何相逢?今日,施主又为何坐在这里?”
云安刚想反驳,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今日是来向玄一道长请教问题的,不是来抬杠的。
“道长,其实我今日过来,是我家娘子的意思,晚辈心有困惑,不能排解,便问了娘子应该去向谁讨教,娘子让我来您这里。”
“云施主但说无妨。”
云安再度陷入了沉默,斟酌良久,才说道:“昨日出了一场人命官司,虽然那个人不是我杀的,但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么说,听起来或许有些假仁假义的,但我的确心里挺难受。再有就是……这段时间以来,晚辈的心中一直想着一件事情,一件我不应该插手,却非常想要达成的事情。但晚辈突然发现,面对这件事,晚辈不仅能力不足,而且时间也不多了。我想请问道长,晚辈应当如何?”
玄一听完云安的话,从广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龟甲,推到云安面前,说道:“如此,我便赠云施主一卦。”
龟甲内有三枚铜板,云安按照玄一的要求摇了六次,形成了一个六爻卦象。
玄一看完之后对云安说:“这件人命官司……本不应该发生,但云施主本身就是一个变数,所以在你的身上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另外,云施主请放心,从施主的卦象上看,这场官司虽然麻烦,最后一定能得到公正的裁定,自有贵人相助。至于云施主的心结……一条人命陨落,但凡良心未泯之辈,都不会无动于衷,这是人之常情。事已至此,沉溺其中并无益处,不如积极补救,尽力弥补,将后续的影响降到最低才是关键。”
“我会妥善安置死者的家人的,只是,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