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之祭祀(二十二)(2/2)
“我给你看。”他语气轻快地说道。
宁舟的神情里有淡淡的骄傲,他没有直说,但是他的眼神,他的语气,无不在告诉齐乐人,他带着罕见的得意,想要向他展示什么。
宁舟将那根粗糙的箭矢,搭在这把炫目的长弓上:“注意脚下。”
齐乐人看了看脚下,梦游塔?
嗯,梦游塔?!
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眼睛倏然睁大了。
果然,随着宁舟缓缓拉开这把重弓,脚下的梦游塔开始摇晃,通体漆黑的高塔被笼罩在与长弓一样的光芒中,逐渐坍缩!
齐乐人愕然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此刻他和宁舟的脚下已经无所凭依,他们凌空而立,脚下的梦游塔在梦幻璀璨的光芒中融入到了那根普普通通箭矢上。
这座矗立在曙光湾一千年的地标建筑,在这一刻不复存在。它化为复仇的武器,报还巨人王与梦魔时隔千年的旧怨。
这就是恶魔。对于恶魔而言,爱或许短暂,但是仇恨却可以久长。
随着梦游塔的融入,箭矢变了。它从一根树枝削成的粗糙箭矢,变成了一支真正的利箭!
金属、漆黑、锋利,通体篆刻着复杂的符文,毁灭魔王的力量覆盖在它之上,将自己本源中澎湃的力量灌入其中。
宁舟已经将弓开到了最大,挽弓射箭的他神情平静而坚定,这是一种慷慨赴死般的决然,他深信自己在行正义之事。
他在毁灭,但毁灭是为了带来人间界的和平。
在地平线亮起第一缕晨曦的微光前,这支梦游塔化作的箭矢,乘着最后的夜色奔向茶湾!
整个南疆都听到了这一声破空的尖啸声。恶魔们从居所、巢穴、洞窟的缝隙中抬起头,看向这支贯穿了夜幕的神箭。
“三。”放下弓,宁舟轻声念道。
“二。”他又念。
“一。”齐乐人会意地跟上。
箭尖刺入地脉结界,黑沉的结界立刻运转到了最紧急的状态,所有的力量汇聚在了箭头刺入的位置,无数腾升着黑烟的地脉力量死死束缚住这支箭矢。
然而下一秒,箭矢身上篆刻的符文亮了,箭尖倏然爆开了一簇色彩缤纷的烟火,宛如黄昏之乡的建立日庆典。
第一朵烟花在结界上盛开,每一点散落的火花都重新绽放,成为第二朵、第三朵……无数朵烟花在黑色的结界上渐次盛放,在地脉结界的薄弱处敲开一道又一道的缝隙。
伫立在茶湾城下的恶魔大军们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这些恶魔从未见过这样的画面,从来只盛开在黄昏之乡的烟花,在这一天盛开在了魔界。
齐乐人也愣住了。
“这几天我篆刻的符文,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让你看一看烟火。”宁舟站在他身后,轻声说道,“十八岁那年我们一起回黄昏之乡的时候,你陪我看的烟火特别美,我一直铭记在心。”
为了这一场烟火,他悄悄琢磨了好久,终于研究出了正确的符文。
他本不需要这么做,有没有烟火的效果,都不影响梦游塔之箭射穿茶湾结界,但是他就是莫名地想要给齐乐人看。
这种没来由的浪漫想法在他的心里扎了根,他背着齐乐人偷偷准备了起来。
齐乐人惊叹地低呼了一声,跳过去一把挂在宁舟的脖子上。
“真好看!”他开心地说道,在宁舟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你还学会了搞浪漫惊喜,一百分一百分!”
他高兴坏了,宁舟表达爱意的时候非常务实——空运各种各样的礼物给他。齐乐人和他相反,他会弄点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比如自制的书签和铜印章,他和宁舟一人一份。今天冷不防看到了新花样,齐乐人觉得应该好好鼓励宁舟一番。
结果他的鼓励似乎有些过火,在被连着亲了几口之后,宁舟腼腆地转过通红的脸,看向茶湾结界。
这些腾空而起的美丽流光,一道又一道地盛开,坠落的花火化为新的烟火,直到坚固的地脉结界,再也承受不住这股庞大的毁灭力量。
地动山摇,结界崩塌!
………………
“大人!我们搜查到了一段重要的记忆!三年前,有人目击到毁灭魔王和龙蚁女王出现在了这里!”
“快!把记忆给我!”
愚昧恶魔欣喜若狂,它摸了摸胸前的黄金胸针,这是那个黑影最后交给它的东西。
理想国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一只恶魔搜检官走了上来,它低下头,肉瘤一般的脑袋上裂开了一道缝隙,里面生出了一只灵活的眼球,将一段摄取到的记忆投放在了愚昧恶魔身后的墙壁上——那是一副茶湾的全景壁画。
投影中,毁灭魔王和龙蚁女王走在一片荒芜的戈壁上,前方是诡异的迷雾,他们用星盘核对了一下位置,一起走入了迷雾中。
“戈壁、迷雾……星之崖,原来是星之崖!”愚昧恶魔狂喜地惊呼了一声,迫不及待地要用胸针联络那个黑影。
窗外,腾空而起的烟火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愚昧恶魔衰老的面容。
恶魔们齐齐看向窗外,被这从未见过的空中之花吸引了。它们盛开在夜幕之中,却让夜幕化为缤纷的白昼,美得让人惊叹。
“这是什么东西?”愚昧恶魔喃喃地问道。
烟火之中,大地震颤,有一道冰冷而锋利的光芒越来越近,随着它的逼近,恐怖的毁灭本源在涌向茶湾。
“结界破裂了!”
“敌袭——!”
“大人,小心!”
各种各样混乱的声音,在这最后一刻组成了一曲毁灭的交响乐,愚昧恶魔惊恐地试图抵挡,可是刹那之间,一支箭贯穿了行宫微薄的防御,贯穿了墙体,也贯穿了它心脏里的恶魔结晶。
黑色的金属外壳褪化,露出了粗糙得宛如树枝雕琢的箭身。
愚昧恶魔被钉死在了高墙上,毁灭吞噬了它的心脏,它瞬间死去,连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力都没有。
房间里的其他恶魔们惊慌失措地想要逃走,可是已经晚了。
从尸体中溢出的毁灭之力宛如潮水一般将它们卷入,顷刻间多了几具完好的尸骸。
空无一人的房间中,只剩下愚昧恶魔是站立着的。
不,是被悬挂着。
它的尸体被箭矢钉在了壁画上,血液从这副茶湾全景的壁画上缓缓流下,浸透了这座丰饶富庶的南疆之城。
“吧嗒”一声脆响,愚昧恶魔的黄金胸针掉在了地上,裂成了两半。
白色的雾气弥漫在这间死者的房间中,一切寂静无声。